顧眉如此提議,倒航正合眾意,當下派了幾個管家執事……帶著下人小廝,將龔家的家小和行李搬運到冒襄代尋的下處,而龔鼎孳和冒襄等人騎馬,顧眉坐一頂小轎,一行人便由城門處直接往鼓樓方向去,再經過保泰大街,然後金吾衛後街,到了這裡,已經是人山人海,十分難行。
好在張自烈和冒襄是內閣輔的幕僚,這一點小事,例也難不住他們。
當得尋得一個負責警備的一個小武官,要了一隊禁軍開道,於是勉強分開人群,艱難前行。
等到了小校場附近,更是熱鬧的不堪了。五月的南京正是揮汗如雨的時候兒,吹來的江風都是潮而悶熱,又是正午剛過不久,辣的太陽直射人身,更是叫人汗流浹背,感覺十分的難過。
就算如此,看到小校場的圍牆時,已經有無數頂轎子停在校場外頭,此外官員們的儀衛,馬隊,親兵,家人奴仆更是怕有幾千人之多,到了這裡,除了在遠處高處瞧熱鬧的百姓,最差也得是個生員士伸,才有資格靠近來瞧一瞧。
到了這兒,就連冒襄和張自烈的身份也不大管用了。小校場是當年太祖下令修建,是府軍諸衛和金吾、羽林等親軍衛操練的地方,佔地並不很大,比千畝方圓的大教場差的遠了。眼下典禮就要開始,所有執事官和奉邀前來的官員已經進場,而太子的大元帥府諸官,還有諸司的吏員,剛搭起來的三鎮三協六標的武官們大元帥府下的武官和受閱的親兵啊……”在外頭眺望時,光是旗幟就有過百面,從皇太子儀仗再到大元帥的各sè令旗,各鎮、協、標、營、隊旗,正自迎風招展,拂動人心。
光是在外頭看看,已經叫人覺得十分開眼和jī動了!
皇帝大閱,在國初時候也是常有的事,那時候朱元璋和朱棣爺兒倆就是靠的嚴格的軍律,公平的記功制度,足以溫飽的待遇和戰時的賞賜,加上在河套的大量戰馬,還有五天一校閱的嚴格的訓練制度,然後加上皇帝親征校閱等jī勵士氣的手做……就是靠的這些,才把méng元給趕走,然後追亡逐北,一直打的méng古部落四分五裂,再也形不成實質的威脅為止!
國初故事,已經隻存在故紙堆中,而值此國家風雨飄搖之時,皇太子英武能馭兵,對很多人的心理來說,都是一件十分值得高興和振奮的大事!
龔鼎孳和冒襄等人,心理雖複雜難言,但到了此時,自然也是忍不住的jī動與開心。不過此處戒備森嚴,就算以眾人的身份也是有點兒難進。,展翅更新組
正十分為難之時,身後又是一隊衛士,甲胃鮮明,排眾而來。
這些兵卻不是要被改製劃為城防兵和廂軍的京營禁軍,而是穿著鎖甲,身披各sè披風的shì衛處的皇城shì衛處的親兵。
在他們身後,是一頂八人抬的綠呢涼轎,涼轎四周,也是站了一排的管家和小廝下人,再配上一隊禁軍親兵,如此威風,自非冒襄等人可比。
“這是哪位大佬?”
龔鼎孳一邊打量著,一邊笑道:“當是內閣中的哪位大學士麽?”
“大學士是歸京城禁軍守護的,內閣那裡,撥了幾隊的禁軍應承差事,出門擺隊也是京營兵,這裡是shì衛處的禦林鎮的禁軍,裡頭坐的,肯定是軍務大臣了。”
“原來如此!”
南京這邊的這些個現矩,龔鼎孳是真的不知道了。在北京時,一切都是末世光景,所謂的上三衛皇城禁軍,和普通的京營兵也差不離,點卯要晚,領餉雇夫子抬米,偶爾校閱一次,拉不得引,騎不得馬,都得雇人代役。
二百多年的時間天才相師,足以把一切都衝的亂七八糟,根本沒了個規矩。
別的不說,李自成前鋒一至,太監內操兵好歹還有打上一兩場的,京營兵沙河一役,余燼盡去,至於闖軍從外城一路打進內城,皇城宮城,真正象樣抵抗過的,也就是少數的太監組成的內操了。
至於上三衛在冊的千人的禁軍,可真沒見打過一場,外城一失,宮城四周可是一個禁軍也瞧不著了。
南京這邊,打眼一瞧,現矩倒是蠻好,而護送這個軍務大臣過來的禁軍,也是一個個甲胃鮮明,氣宇軒昂,看著就是有一股子精兵的味道出來。
見他有點詫異,冒襄便輕聲道:“宮中禁軍是以內操兵為底子,配天津撫標兵,再有勳臣子弟入衛當shì衛酬這幾天,報名的勳親子弟可真不少,夠打鼓樓排到太平門了肼不過,就是合格的不多,得識字這是第一條,這個還不難,現在勳氏弟子,好歹都讀幾本書。第二,就得有引馬功夫,能騎馬射箭,最少得有相當的底子,這一層可就難了!好在shì衛名額不多,從一等到三等,三品到七品,名額一共才三百來風……就這麽慢慢選吧!”
到這會子,龔鼎孳大約才明白了一些南京這邊的情形,他也是宦海老馬了,對這些規矩制度,一聽之下就大約明白了一些,再又想起南京京營也要改製,總的來說,崇禎南遷之後,和皇太子彼此聯乎,大權基本上收歸於上,展翅更新組,兵權也是不容他人窺測,總的來說,這一層還是叫人佩服和滿意的。
他還想再說些什麽,冒襄輕輕推他一把,笑道:“是牧齋先生!”
來的可不就是錢謙益?
這個軍務大臣仍然是一如以往的講究儀表,面sè清秀,帶著一點從容自若的微笑,下轎時,手還下意識的撚在下巳上的幾縷長須上……光是看儀表風度,一個江南士林領袖的樣子,就是活生生的出來了。
“咦,是孝升哪!”
隔的很近,錢謙益一眼就瞧到了龔鼎孳,畢竟是複社後勁,在京任給事中的青年俊彥,在江南時,也是經常來往的小友了。
一眼就看到龔鼎孳,錢謙益先是有點兒意外,接著便微笑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你和周鍾不一樣,他不僅該死,還要禍及家人!孝升你只是行動不便,沒有什麽!先來看殿下誓師北上,再安心住下,你的事,老夫是要說話的!”
錢謙益正是不得勁的時候,在軍務處,吳偉業畢竟年輕,能然得,起早黑的只是苦乾,潤sè諭旨文字,小吳筆下那是涮涮的快。
馬士英在地方多年,實際軍務政務的水平可比他高的多了,路振飛和王家彥,一個是中年名臣,政務幹練,軍務也懂,一個是皇帝十分信任的重臣,軍務上也有兩把涮子。說來說去,就屬他老錢是個活二百五,每天在軍務處就沒乾過什麽正經差事……錢謙益是一個很有政治敏感xìng的老官僚了,深知如此一來,自已在軍務處的日子恐怕就要倒數,唯今之計,就只有在宣明文敖,作養士子,培育文氣上下一點功夫了。
安撫南下官員士子,穩定人心,就是老錢在揣摩皇帝和太子心意後,給自己交辦的任務。
龔鼎孳卻不是太明白錢謙益的想法,當下隻以為對方是念及當日交誼,心下當然是十分的感動。
“牧老有這樣的話,學生死而無憾矣!”
龔鼎孳當然是十分感動,長揖致謝。就是一邊的冒襄等人,對錢謙益的這種士林領袖的鳳范,也是十分仰慕了。
“不要說這等話,前事已矣,要好好為國效力!”錢謙益也是十分高興,臉上放出光來,一邊和龔鼎孳北方情形,一邊在眾人的簇擁下,向著小校場內行去。
他是軍務大臣,守備的官兵當然沒有攔著他的道理,於是眾人一起,一並向著校場內行去。
此時的小校場已經整修一新,連校場也是重新平常過了,在將台下的正方是接受校閱的大元帥府下的精銳禁軍,人數並不多,只有兩千人左右,但全部是鐵甲在身,在正午的光線下,所有的鎧甲和兵器都散出耀眼的,展翅更新組光輝,而兩千強兵,按棚、排、隊、營的序列,站立的整整齊齊,除了光線折射時,整個方陣似乎在卷曲扭動之外,所有人都是站直身體, 任由陽光暴曬,卻是無人敢動彈一下。
這已經是朱慈娘押箱底的能拿出來的最強的貨sè了!
為了今天校閱誓師,撫標中挑出二三百人,東宮內操出身的武官全部在場,劉澤清的余燼中再留下幾百勇武而遵守軍紀的,加在一起,也就是這兩千人不到了。
這就是他預備拿來練兵的中堅,薪火相傳的強兵種子!
在錢謙益等人進來不久,充任讚禮官的方以智大步向前,先是掃視四周,直到諾大的校場之內,鴉雀無聲,到此時,方以智提氣開聲,大聲道:“皇太子駕到,軍民人等一起跪迎!”
皇太子雖然領兵拜帥,不過最尊貴的還是太子的身份,一聲令下,所有在場官員並將士一起跪下,兩千甲士雖然只是半跪,但身上鐵甲鏘鏘而響,起跪之姿,也是整齊劃一,在這樣的聲響和動靜之下,朱慈恨大步臨前,年輕的臉龐上,也只有遊滿的自信神采。
有此兩千虎賁為基,誓師而北,人生最快意之事,元非如是!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