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還要回到從壽司店出來的十五分鍾前,葉昭接起那通來自藤彩子的電話的時候。
“彩子桑有什麽事嗎?”
“周六那天的《MUSIC FAIR》,我看過了,表現的相當好哦。”
“彩子桑怎麽知道我參加了那一期的《MUSIC FAIR》……”話說到一半,葉昭突然想起來,藤彩子的好姬友阪本冬美可是跟他出場了同一期,想到這,葉昭話頭一轉,“該不會,彩子桑是為了給阪本桑捧場,然後順道發現了我吧?”
電話那頭的藤彩子發出了不置可否的輕笑,之後慢慢說道:“冬美和我說起,你帶著單曲到她那裡去小坐了一會兒,冬美還對我誇獎你有禮貌。”
“關於這個,”雖然有些囧,葉昭還是把當時的情況解釋了一下,之後道:“阪本桑也對我說起,彩子桑對她抱怨我唱了阪本桑的歌卻沒有唱你的歌的事。話說回來,彩子桑那時可沒有對我說過想要我唱你的歌。”
“這種事由自己說出來未免太直白了,多不好意思。”
“如果是我的話就會直接說出來了。”葉昭笑道,“彩子桑要是到卡拉OK唱歌,記得一定要唱我的新歌啊。”
“你這次的新歌可是有兩首,是要唱《美しき花》還是《櫻》呢?”藤彩子無比清楚的報出了兩首歌的名字。
“當然是要兩曲連唱了,”葉昭笑道,“不過在唱《櫻》的時候,希望彩子桑能一邊跳著演歌舞步一邊唱,結束的時候還要一邊鼓掌一邊說‘單曲大賣,可喜可樂’。”
“這個是在難為人吧?”
跑火車跑得歡的葉昭隨口道:“如果彩子桑這麽做了,作為回報,我也會賭上搖滾歌手的尊嚴熱唱彩子桑的歌的。”
“有多熱?”
“總之絕對不輸給演唱會上的吉川晃司桑吧。”
過了一會兒,藤彩子沒頭沒尾的問了一句:“葉君現在忙嗎?”
“現在正在赤阪附近跟福山桑吃飯,接下來如果沒什麽預定的話,大概就直接回家了吧。”
“既然這樣,”藤彩子用帶著笑音的語氣邀請道,“我現在就在赤阪見附這邊的卡拉OK,擇日不如撞日,與其等下次,葉君不如等下就來履行約定吧。如何?”
“哈?”
“聽上去好像很不情願的樣子嗎?”藤彩子的頭上好像突然長出了惡魔的角,“葉君該不會是打著吃完飯之後從六本木一路續攤到銀座的主意,所以才不肯過來吧?也是哦,不管是六本木的新月還是銀座的白石屋,可愛的姑娘都有不少呢。”
“……沒有這種事!”而且你是怎麽知道那裡有很多可愛姑娘的啊。
“既然這樣……”
“等吃完飯再到彩子桑那邊,還要再過一會兒,彩子桑不介意等著嗎?”
“不要緊的。”藤彩子的語氣相當愉快,“反正冬美她們都在,這麽多人炒氣氛,完全不會寂寞的。”
“誒?!”誒誒誒誒誒——
“那個,”葉昭垂死掙扎道,“彩子桑的朋友都在,我過去好像不太合適吧?”
“沒有那回事,這通電話本來就是在征得大家同意以後打的。”藤彩子微笑著補了最後一刀,“聽說葉君能來,大家可都相當的期待著呢。而且,葉君剛才已經答應我了,現在是要反悔嗎?”
“唔……”
所以,是要當著那麽多人的面賭上搖滾歌手的尊嚴,用吉川晃司的風格來熱唱自己最不拿手的演歌嗎?麻木的掛斷電話,
川本和代說過的話如同讖語一般在眼前飄過: “葉昭桑,總是滿嘴跑火車的話,總有一天會翻車的。”
抱歉,這種令人心酸的台詞,他一點也不想聽。
……
“跟普通人沒什麽兩樣的,個個都穿得隨隨便便,還有喝醉了的時候喜歡亂親人的。”這段話,是藤彩子對演歌歌手的酒吧聚會的描述。
那麽演歌歌手在卡拉OK包廂裡會是什麽樣子呢?當葉昭來到位於赤阪見附的卡拉OK店的時候,這個問題終於有了答案。
在《MUSIC FAIR》後台給了葉昭“晚會壓軸歌手”印象的阪本冬美,正拿著手搖鈴興高采烈的為同伴助興,穿著和服時總是盤起的長發,此時也只是隨意披散在肩上。
沙發上還坐著兩男一女,其中一名留著藝術家式的泡麵頭的男子和那名女子,兩人的年紀都在三十歲後半,看相貌的話有些陌生,大約並非圈內人。至於另一名看上去很和氣的大叔,竟然是舞台劇導演野田秀樹。演歌歌手的交遊之廣闊,實在是有點出人意料。
正抓著話筒唱歌的是藤彩子的另一好友,同為演歌五美人之一的伍代夏子,而她正在唱的,是工藤靜香的《慟哭》,這首歌的作詞者,就是傳說中的中島美雪。不過重點不是她唱了什麽,而是她的打扮——卡拉OK包廂裡提供了一些用的小道具,舞台上以端莊深沉的風格著名的她,此時竟然戴上了貓耳和貓爪。
“這個場景,還真是具有衝擊性啊。”葉昭小聲道。不過想到自己接下來很可能也要這麽來上一把,葉昭覺得,什麽賭上搖滾歌手的尊嚴熱唱藤彩子的演歌之類的,就是因為唱了才會尊嚴掃地吧……
最後一句歌詞唱完以後,伍代夏子放下話筒,頭一歪,膝一曲,舉起兩隻貓爪,模仿小貓發出一聲“nyan~”的叫聲。
包廂裡的人齊齊鼓掌歡呼,尤其那名泡麵頭男子最為誇張,接連喊了兩聲“賽高!”
“上野先生,用不著這麽誇張吧?”伍代夏子坐回到沙發上,玩笑著衝泡麵頭男子抱怨道。
“畢竟是難得一見的奇景嘛。”泡麵頭男子笑了笑,“能親眼見到這一幕,也不虧我特意放下錄音室的工作過來了。”
這時,藤彩子也把葉昭帶到了眾人面前,“各位,葉君到了哦。”
“真行啊,藤村桑,竟然真的把葉昭桑搬來了。我還以為是開玩笑呢。”說話的是野田秀樹,藤村是藤彩子的本姓,能直呼她的本姓,看來兩人挺熟的。
“野田先生(老師)好。”葉昭非常恭敬的打了個招呼。
野田秀樹有些意外,“你竟然知道我?”
“當然,我非常喜歡‘夢之遊眠社’,對野田先生的創造力也敬佩得很,沒想到竟然能在這裡見到野田先生。”雖然前世對野田秀樹沒什麽了解,但是在編劇學校上課的時候,老師曾專門講解過野田秀樹的作品,對這位享譽國內的劇場戲劇家,葉昭自然也尊敬得很。
夢之遊眠社是以野田秀樹為領導的劇團,它的前身是以東京大學戲劇研究會為主體組成的學生劇團,1976年,東京青山的WAN99廳為了發掘戲劇新人,發起新人劇團合作演出,並公開招募合作的參演劇團。也是在這一年,21歲的野田秀樹從這個學生劇團裡成立了夢之遊眠社,並且贏得了這次合作演出的機會。
在這之後的十六年裡,夢之遊眠社成為了國內的熱門劇團之一,所排演的劇目無不叫好又叫座,直到1992年,野田秀樹毫無預兆的宣告了劇團的解散。
“謝謝,真難為你這個年紀的人能喜歡夢之遊眠社。”野田秀樹的態度相當親切,“要是有興趣的話,下次NODAMAP(野田地圖)的公演,也請記得過來看看吧。”NODAMAP是野田秀樹在夢之遊眠社解散,自己遠赴倫敦進修歸來後,在1993年重新創建的劇團。
“一定會去看的。”葉昭答應下來,看向藤彩子,“彩子桑,這次可真是要謝謝你把我叫來了。”
藤彩子輕輕一笑,“既然這樣,葉君可要記得履行約定啊。”
“不過在那之前, 需要先履行約定的是彩子桑才對吧?”葉昭笑眯眯的看著她。
“葉君,彩子是用什麽條件把你說服來的?”在座的人裡,除了藤彩子以外和葉昭第二熟的阪本冬美問道。
“希望彩子桑能一邊跳著演歌舞步一邊唱我的《櫻》,結束的時候還要一邊鼓掌一邊說‘單曲大賣,可喜可樂’,如果能這麽做的話……”
已經摘下貓耳的伍代夏子一副看好戲的神情,“彩子,接下來可就看你的咯。”
趁藤彩子拿起點歌器,葉昭悄悄湊近阪本冬美,小聲問道:“阪本桑,這到底是個怎樣的卡拉OK聚會啊?”感覺每個人都好奇怪……
阪本冬美笑了笑,“本來只是我和彩子、夏子、還有舞台設計師內山桑,”阪本冬美稍微指了指那位名叫內山的陌生女子,內山則禮貌的點了點頭。“本來只有我們四個人一起過來唱歌,夏子覺得光這麽唱歌很無聊,就提議各自叫一位男性過來捧場,如果不能順利叫到人的話,就要接受懲罰。”
“內山桑請來的是野田桑,夏子請來的是三味線演奏家上野桑,上野桑本來是不打算來的,不過在夏子答應了帶上貓耳唱工藤小姐的《慟哭》以後,上野桑立刻就改主意了。至於彩子,沒想到她竟然把你給搬來了。”
你們也有夠亂來的……在心裡默默吐槽完,葉昭好奇道:“內山桑、伍代桑、彩子桑請的人都到了,那阪本桑請的人又是哪位呢?”
“這個嘛,”阪本冬美賣了個關子,“現在先不告訴你,等會兒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