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壺、茶葉、彩子桑的那份要放檸檬、我的就算了……”廚房裡,葉昭念念有詞的準備著泡茶的東西。
“嗯……”剛往水壺裡添了水,葉昭想了想,對藤彩子說:“彩子桑,有點想要拜托你的事,可以嗎?”
“因為很久都沒有喝過彩子桑泡的茶了,所以想要拜托你來泡茶。”葉昭說。
藤彩子看著他,“由我來泡的話,可是會在裡面下毒哦。”
“你每次都這麽說。”葉昭笑道,“可是,我也還是好好的活到了現在。”
“這是策略,”藤彩子的語氣讓人辨別不出真假,“這樣一來,等到葉君失去了防備心的時候,就出其不意,一舉得手了。”
“真虧你能用這副表情說出這樣的話來啊。”葉昭放下水壺,走出廚房,拉開她對面的椅子坐下來,“彩子桑,總是說這樣的話,會把好男人都給嚇跑的。”
“可是葉君就完全沒有在害怕吧?”藤彩子終於露出笑意。不過,這笑容當中,大概也帶有對於他是個壞男人的譴責也說不定。
葉昭臉上笑意更甚,“因為我要滿足彩子桑的期待,所以就算害怕也會裝成無所謂的樣子。”
“裝得很像哦,已經被你蒙騙過去了。”藤彩子說著,站起身來,走進了廚房。
葉昭不知道,藤彩子在決定撥通他的電話的時候,有沒有感到過遲疑。
但是,在電話裡聽到了她的聲音,從她那裡接收到了她釋放出來的信號的時候,對她說了“請在之後到我家來吧”這樣的話的自己,在開口之前,卻是經過了一番遲疑的。
但正是這樣才可怕。因為他所作出的決定,並不是出於衝動。
“彩子桑的氣色看上去比過去更好了。”
“是吧?”
“就像是從什麽地方抽取了力量似的。”葉昭說。
“這麽說來的話,力量的源頭應該來自於葉君吧。”藤彩子笑笑。
葉昭露出不解的表情。
“我和別人想的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藤彩子的指尖輕輕蹭著茶杯的邊緣,像是在組織語言似的。
“別的人遇到挫折,受到傷害的時候,會變得頹廢,會讓自己垮下來。可我卻恰好相反,越是痛苦的時候,越要反過來要求自己,決不能敗下陣來。”
所以,在下決心不和他見面的這段時間裡,她反倒迸發出了無窮無盡的活力。
大概也正是因為這樣的個性的緣故,她才會在經歷了那麽多旁人難以想象的事情之後,反過來出落成了現在這個遊刃有余的帶有魔力的美人吧。
但是,說著這些話的藤彩子,言辭之間,卻帶著對他傷害了她的指責。
“真殘酷啊……”葉昭低聲說了一句。
“什麽?”
“我在說,彩子桑到這裡來,佐智子那邊沒關系嗎?”
聽了這話,藤彩子露出掙扎的神情。看到她這副神情,葉昭不由得感到了後悔。
他因為藤彩子的那番話,生出了“殘酷”這樣的想法。
也許是不甘心一見面就落入她的指責和掌控當中,也許是對她從別人的身上抽取力量來強大自己的做法感到可怕。
總之,出於報復,也是出於自衛,他說出了這樣的話。
可是,在說出了這句話的同時,那句“真殘酷”的感慨,就成了指責他自己的說法。反過來,即使帶著負罪感也還是過來見他的藤彩子,她對他的感情就變得純粹無比了。
“對不起。”葉昭把茶杯推到一邊去,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藤彩子的身體輕輕顫抖著。
不久之前還說著從葉昭的身上抽取了力量的藤彩子,一旦回到他的身邊,就又像是反過來被他抽幹了力量那樣,重新變成了柔弱不堪一擊的女人。
“彩子桑知道會在劇場和我見面,對吧?”從她身後整個把她環住,藤彩子的體溫像是正在發燒的人那樣。葉昭埋首在她頸間,低聲問道。
“是五五對半……”藤彩子稍微往後揚起脖頸,“葉君也許會出現、也許不會。”
這樣的幾率各佔一半。
所以,對於能夠見面這件事,既是在意料之外,也是在意料之中。這樣的話,倒是能夠明白她為什麽會發出那一聲驚訝的“啊!”,又為什麽一副毫不意外的樣子了。
葉昭眼中的藤彩子,是個很有儀式感的女人。
也是因為這樣,在改變行程從秋田去往仙北的那個早晨,她咬傷了他的左手無名指的時候,他才會配合著她,完成了那所謂的契約。
在那個時候,他的內心深處,是帶著別離的預感來回應了她。
從秋田回到東京以後,也仿佛是印證了別離的預感那樣,他們一次都沒有再見面。葉昭也說不清到底是該感到遺憾,還是該覺得松一口氣。
陷入到這樣的戀情裡,他自己的心中,也是帶著負罪感的。在他用言語去刺傷藤彩子的時候,又何嘗不是在警示自己呢?
何況,在見識了藤彩子的瘋狂之後,在擁抱著她的時候,他也不能不去想,在自己為了她交付出全部精力的同時,會不會也因此連性命都一塊兒交付出來。
“……葉君寫了一首什麽樣的演歌曲子呢?”藤彩子溫順的依偎在他懷裡,問出了這個問題。
“普通的、不怎麽值得一提的曲子。”葉昭閉著眼睛,手指輕輕勾勒著她後背兩片蝴蝶骨的形狀。
聽了這話,藤彩子湊近他,像是到處亂嗅的小狗那樣輕輕抽動鼻翼,“聞到了謊言的味道呢。”
“撒這種謊也沒有什麽好處吧?”葉昭睜開眼,看了看她。
“也未必是好處,也許只是怕麻煩而已……”藤彩子那愛記仇的一面在這裡也體現了出來,晚餐時沒有扳回來的那一局,就在這裡拿了出來。
“比如說擔心我這個唱功平平的女人硬是要從你這裡把曲子討來什麽的,會很為難的,對吧?”
“我就知道,”葉昭松開她,翻了個身,看著天花板,笑著說道:“如果是彩子桑的話,絕對不會輕易就算了的。”
秋後算帳這樣的事,她也已經做的很純熟了。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