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澤的臉瞬間蒼白,沒有一絲血色,身子沒站穩,差點摔倒在地。他顫顫悠悠的盡全力站直身子,此刻的他,如天地要崩塌,第一次感受到,原來權勢頗大的他,在這件事上,他也愛莫能助。自己的兒子,他竟然救不了?
司馬辰雖說也是他兒子,可司馬澤內心一直有個秘密,塵封在骨子裡的秘密,這件事,過去多年,如一顆毒瘤在體內蟄伏,即使未曾發覺,若一旦順勢而漲,他不敢想象會有什麽後果。這也是司馬澤一直不願意啟用司馬辰的原因之一,即使司馬辰是他的兒子。
司馬澤苦苦哀求,估計也得不到他想要的結果了。眼下能做的,或許真的只能等待奇跡。
希望,難道真要寄托在君拂身上嗎?
還是說,他的兒子,真的大命已限。
忽然,宮瑞思忖了半天,回了司馬澤一句話,“司馬澤,你先打道回府,本王會與南兒再想想辦法。”
司馬澤暫時不能再以此相逼,畢竟此事已把瑞王牽扯進來,他司馬澤也不例外。若劉宏為了拉下更多的人,保不齊會把這後面所有人供出來,反倒便宜了鍛王。
宮瑞是聰明人,他會有自己的對策。
在離開瑞王府的時候,司馬澤上馬車前,回頭看了一眼身後這面高牆,心裡萬分沉重與不安。
身在官場,身不由己。人為了自保,很多時候,心是冷漠的。
好比他自己,司馬澤,何嘗不是一個冷血之人?
冷笑了聲坐上了馬車,伴著這寂寞的長夜,遂一路回到了相府……
眼看著右相的離開,宮瑞正喂食眼前的烏鴉,衝扶南笑了笑,“你這妮子,說話還是如此理直氣壯。”
扶南從身後抱住了宮瑞的腰,安靜的躺在他瘦弱的背上,眼睛裡忽閃一絲寒光,“殿下,雖說妾身剛才回絕了右相大人,可茲事體大,不可掉以輕心。眼下,必須盡快想辦法除掉劉宏。”
宮瑞放下手中的碎食,反身抱住了她,捋了捋她額前的發,“放心,本王會想辦法讓劉宏說不出他想說的……”
然剛回相府的司馬澤,滿身疲憊,在小廝的攙扶下落車,整個人像散了架的木偶,只能被人架著走。
他知道,即使想破了頭,也找不到任何萬全之策。司馬玉,難逃一死。
悲痛萬分之際,還是鎮定的一步一步向台階上走去,陡然,一隻血紅色飛鏢從他的臉龐側邊飛過,穩穩扎在了前方紅木雕花大柱上,驚得司馬澤臉上的情緒顯得更緊張了幾分。
“是誰?!”司馬澤眼神一凌,驚呼破喉而出。
小廝上前膽戰心驚的取下那支飛鏢,發現飛鏢尖刃與柱子夾縫中有一張紙條。
小廝慌亂的把手中卷好的紙條遞給了司馬澤,“老爺,這是從飛鏢上取下來的。”
霧氣朦朧的深巷,彌漫著詭異的氣息。飛鏢飛過來的時候,半個人影都沒有。
司馬澤看著手中泛黃的紙條,心裡陣陣發寒,甚至有些不敢打開這張信條的內容。在相府如此凌亂不堪的關頭,是誰還有心情用這種方式來給他製造‘驚喜’?
深深吸了口氣,還是堅持把紙條推開,讓小廝舉著宮燈,微黃的光暈投射在紙條上,隨著微光的晃動,明顯能感受到司馬澤臉上表情的變化,從疲憊與倦怠中忽然轉成鐵青與陰寒,甚至是憤怒。
紙條忽然被他緊緊攥在了手心,指節用力的時候,明顯聽見紙條沙沙作響。
似乎用盡了一切力氣,
掌中紙條化為了灰燼…… 小廝害怕的躲閃在他身後,輕言問了句,“老爺,您怎麽了?”
司馬澤沒有立刻作出反應,看著深巷處,眼神裡的怒意仿佛要將濃濃水霧燃燒殆盡,看清楚前方所有的一切,哪怕暗得深不見底。
“走,進去。”司馬澤終是吐出幾個字,語氣冰如寒窖,一旁的小廝見狀,害怕得瑟縮了在一起。
司馬澤這個人,可不是吃素的。
只是,到底是什麽,讓他如此氣憤?這紙條背後操控之人,又會是誰?
*
半個月後。
一切塵埃落定,右相司馬澤的嫡長子公子玉因以謀害鍛王未遂之罪被處以死刑,右相本因受牽連,不過陛下看在司馬澤為國為民這麽多年,加之私下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暫時保住了他原本的位置。
這半個月,劉宏押送大理寺之後,不到一日,便死在了牢獄之中。劉宏之父左史劉豐因喪子之痛,加上年邁已老,在劉宏死去的三天之後,也離開了人世。這麽看來,這次宮瑞損失可不止一點半點,宮鍛自然內心高興得恨不得大擺宴席,慶祝一番。
劉宏之死,令大理寺卿薑雲大發雷霆,他明白這背後,定不是草草死了這麽簡單。
薑雲是一位秉公處理的良臣,一輩子孝忠朝廷,從不敢怠慢。雖大權在握,可生活清貧,反省自察,如此天性,跟了他一輩子。甚至常體諒民情,為百姓喊冤,做了不少好事。
陛下正是看中了薑雲的沉穩與公正,所以對薑雲頗為關注。
這次劉宏與王複相繼被殺,薑雲自責萬分,這背後的原因,其實大家心知肚明。不過,薑雲堅持大力整頓大理寺,抓出內凶,即使對外並沒公布,卻也讓消息不脛而走。
右相司馬澤因此事受到了很大的打擊,司馬玉的離去,楊氏便臥床不起,身體每況愈下。作為一家之主,司馬澤卻只能忍著心中的悲痛繼續生活,因為,以後的日子更要如履薄冰,倍加小心。
加上那夜接到莫名來信, 攪得司馬澤內心一日不得安寧,哪怕那個信息純屬虛構。直覺告訴他,這事,他必須查到底,而那個人,也成了司馬澤為司馬玉報仇的目標與希望。
司馬澤每每閉上眼睛,都能見到司馬玉在大理寺地牢裡最後一次與他的見面。
司馬玉幾日不見,瘦得兩眼凹陷下去,頭髮雜亂不堪,身上沒一處完好的地方。全身結了痂的地方,與衣服粘合在一起,成了墨黑色,稍微觸碰,便能將皮肉一起掀開。
司馬玉臨死前,確實向司馬澤承認了那封信是他親筆所寫,因劉宏信中內容令人激憤,並揭發宮鍛侮辱相府,有意一年之內斬斷瑞王的羽翼!還說,私下已招募不少幕僚與才子,氣急敗壞之下,回信中的語氣,鋒芒畢露,對宮鍛的恨意昭然若揭。
司馬澤聽到這些,更加篤定了內心的猜想,司馬玉看似不冤,其實是被人活生生害死的!作為他的父親,司馬澤悲痛欲絕,卻愛莫能助,心臟絞痛之時,也只能咬牙撐著。
而儒林苑受到的衝擊也挺大,這次事件涉及范圍較廣,排查中,儒林苑未能幸免。作為儒林苑的掌尊藍凌陌,他也在懷疑此事背後的真相,或許,不一定就是大家眼睛所看到的那樣。
當然,這件事,數宮鍛與李炎大獲全勝,李炎也因此得到了宮鍛的賞識。
宮鍛,如沐春風,喜上眉梢,走到哪兒都洋溢著自信的笑容,只是,命運的安排有時候出其不意,隨意無常,因為或許下一個路口,你會發現,自己離懸崖已不遠而不自知,恰恰是因為你沒顧好腳下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