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並沒有所謂的邊際。

　洪荒的構成，大概是是一個圓，這個圓的最中心，便是不周神山，圓的內部，則是廣闊無垠的洪荒大地，於這大地之外，則是內海疆域，四海之極，渾天大陣之外，便是外海。

　而外海之外，到底還有沒有其他，這個問題，或許除了太乙道君之外，便再也沒有其他生靈知曉。

　洪荒大地之外，內海的無限生機，一直是在緩慢的推動著內海，向著外海擴張。

　而在海濱之地，這洪荒大地，又是在逐漸的用無數的泥沙，侵蝕著內海。

　等到亂石泥沙將海水覆蓋，在被草木填滿，那洪荒的大地，也是隨之擴大。

　換而言之，便是從盤古開天辟地開始，到天皇傳道，到神庭治世之時，再從上古終結，至於如今，這洪荒，一直是處於一個向外擴張的過程——早在上古神庭治世的時代，這一點，便已經是被諸位神祇們所證實。

　但這洪荒當中，天地雖然是在不停地擴大，然而這天地的命脈，那撐開天地的不周山，卻依舊是保持著最初始的模樣，不增一分，亦不減一分。

　然而，神祇們都知曉，隨著天地的擴大，這天與地之間，相互的力，也是越來越大，終有一天，這不周山，便是會因為再也撐不住那天與地之間的力，轟然傾塌，而那個時候，便是這洪荒天地，崩滅覆亡的時候。

　正是因為如此，上古的神祇們，才是將萬神殿搬到了不周山頂，為的，便是能夠為那不周山，分擔一部分來自於這天地相合的壓力。

　甚至於，上古神庭最終的構想，便是這萬神殿中的神祇們，有朝一日，足夠強大，那個時候，便是不周山傾塌，神祇們也是能夠集合在萬神殿中，以自身的力量，代替不周山，將那無線天穹，給托起來。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在上古的終末，神祇們發現元氣逐漸消散之時，才是會如此的篤信神庭企圖鎖絕元氣這個說法，而後不顧一切的投入到了那一場大戰當中。

　究其原因，或許這便是其中之一。

　沒有元氣，除了不能產生新的神祇之外，原有的神祇，也是幾乎不可能在更進一步。但是天地，卻是一直在不停的擴張當中，不周山，還有矗立與不周山巔的天神山，在這過程當中，所承受的壓力，也是越來越大，而這一切，所帶給無數神祇的，是那種感覺這天地隨時會崩滅的，杞人憂天的絕望感，還有難以拯救這天地，有負於蒼生的無力感，與負疚感。

　神祇，在最早的時候，本來便是秉承希望而生，調理陰陽，承接日月，神祇，是天地之子！

　於是在這絕望當中，那流言，便是如同火星落進秋日的草原，瞬間，便是燎原一片，無限輝煌的上古，也同樣是在這燃燒當中，化作灰燼。

　也許在那大戰的中期，已經有無數的神祇們，察覺到了這流言的真相，但這真相，對陷入了無力和絕望當中的神祇們而言，已經毫無意義。

　長生久視的神祇們，幾乎是可以預見的到，在那天地終末降臨之時，自己會是何等的卑微，何等的無奈，何等的無力，何等的絕望——於是這些驕傲到自負，驕傲到了膽怯的神靈們，選擇了戰死，寧願是化作這大戰當中的血骨，也不願意是掙扎著，等待那終末的降臨。

　一直到，整個上古，神祇們的時代，都隨著萬神殿，化作飛煙。

　大破滅後，大地，也是在那余波當中裂開，產生了龐大的裂隙。

　這裂隙，以不周山為中心，各自縱橫，貫穿洪荒，在大破滅結束之後，祖龍，鳳凰，還有麒麟三位僅存的古神無休無止的調養之下，這貫穿洪荒的裂隙，也便是化作如今勾連四海的四瀆之水。

　而黃河靈姬，也便是在那個時候，以天一神水之靈的身份，降生於黃河，對那個時候正在調理四瀆的祖龍，一見傾心，正是因為如此，這位驕傲到了極點的大神通者，先天神聖，才是會委身，成為祖龍的妻子之一。

　……

　四瀆之水，起余不周之山，勾連四海，將洪荒，分成四個部分。

　而黃河，則是四瀆當中，最寬，最大，最急，最險的。

　黃河之水，永遠都是急浪滔天，無休無止，在養育無數生靈的同時，也吞噬無數生靈——這洪荒當中，也只有長生天仙，才有資格，橫渡這滔滔黃河。

　在十萬年之前，大破滅的余波，剛剛散去之時，這黃河的名字，還不叫黃河，而是叫長河，亦稱為大河。

　長者，無休無止，大者，無邊無際！

　只是，在當年龍族退出洪荒大地之時，水母靈姬的一場傾天暴雨，在讓四海水位上漲的同時，也是讓著黃河之水，化清為濁，長河，從此便是易名為黃河。

　在水母靈姬從龍宮重返黃河之後，雖然不理世事，但對黃河的調理，卻沒有放下，或者說，作為萬水之母，天一神水化形的水母靈姬，本身，便是帶著淨化一切水源的特性。

　故此，在佘鈺蘇醒的時候，黃河之水，已經是變得清澈起來，當然，這一切，除了水母靈姬之外，居住於黃河的諸位不朽金仙，也是功不可沒。

　只是無論這黃河如何的變幻，其特性，始終是不曾改變——想要橫渡長河，非長生天仙不可！

　但這一日，黃河之畔的無數生靈們，卻是發現，這原本是暴躁到了極致的黃河，在此時，卻是及其詭異的平和了下來，絲毫沒有了平日裡的凶橫之氣，甚至於，那滾滾的波濤，都是變得溫柔起來一般。

　而在這溫柔當中，一葉扁舟，便是載著一大一小兩個女子，出現在黃河的河心，一路順流而下。

　這兩個女子，大的，一身藍色衣袍，水袖曼舞，而小的，也是著了一身絨衣，如同是一個雪團一般，玲瓏剔透。

　這兩人，自然便是從水宮當中出發的水母靈姬與其愛女，龍華兒。

　同樣的，水母靈姬出行的消息，在其踏出水宮之時，亦是隨之傳遍了整個黃河。

　和其余人不同，這黃河當中的大半不朽金仙，卻是知曉龍華兒的身份的，雖然這些不朽金仙們，為遵照水母靈姬的吩咐，不曾將龍華兒的身份外泄，但並不代表他們不會對龍華兒表示出善意來。

　故此，在水母靈姬帶著龍華兒出宮之時，這黃河，也便是隨之變得平和，其原因，便在於是統領著這黃河各處流域的不朽金仙們，都是使了法力，引導，壓製著這暴躁的黃河。

　黃河兩畔，花木紛呈，五彩繽紛，有狼嘯猿啼，鳶飛鶴引，也有虎吼鹿鳴，祥雲漫卷，迤邐無比，秀美無限。

　只是，這景色，再是迤邐，再是秀美，看得多了，看得久了，也難免是覺得平平無奇，便縱然是佘鈺這般的存在，在順著黃河一路而上之時，也難免是會有無聊之感，更何況龍華兒這般天真爛漫的小女兒。

　“娘親，還有多久啊?”初出水宮之時，龍華兒興奮無比，看到什麽不同的草，各色的花等等，都是會開心一陣子，但時間一久，她的興致，便也是落了下來，臉上，也是有了意思意思的倦容。

　“快了快了，你看，前面不就是了嗎?”看著龍華兒臉上的倦容，水母靈姬也是伸手指了指，在她們前面的河岸之上，不知道多遠的地方，一座形如龍首的高山，正遠遠地看著這邊。

　“啊，那我們可以上岸去了嗎?”故意在這小舟之上，用力搖了一搖，等到河中的浪花，都是卷到了這小舟當中以後，龍華兒才是調皮的對著水母靈姬道。

　“好，娘親這就帶你上岸去。”笑了笑，水母靈姬便是牽住了龍華兒的手，水袖一抖，這小舟，便是頓然加速，幾個呼吸之後，便是帶著龍華兒，出現在了這黃河的岸上，然後沿著各處的山道，往盤蛇山而去。

　……

　“見過玉道兄。”水母靈姬一路行來，並不曾刻意掩飾自己的氣息，故此，一進入盤蛇山中，佘鈺便是有所差距，而後，青衣的少女，也便是出現在了水母靈姬的面前，稍稍欠身一禮之後，便是帶著水母靈姬與龍華兒，踏上了天璣峰。

　而天璣峰上，佘鈺也是大開殿門，等候於此。

　“靈姬道友，久違了。”看著來人，佘鈺亦是一個稽首，然後將目光落到了那雪團一般的身影之上，“龍華兒，好久不見。”

　“見過玉叔叔！”見了佘鈺，龍華兒也是兩眼一眯，有模有樣的欠身一禮。

　“青鱗，你先帶龍華兒去山中走走吧。”東拉西扯一番之後，見龍華兒臉上有了些無聊之色，佘鈺便是搖了搖頭，吩咐青鱗，帶著龍華兒在這盤蛇山中隨意的遊玩。

　“玉道兄這弟子，到真是一塊絕世靈玉，叫人好生羨慕。”看著青衣的少女帶著龍華兒離開，水母靈姬也是轉過臉來，帶著豔羨之色的對著佘鈺道。

　“靈姬道友久不出水宮，今日突然來這盤蛇山，可是有什麽打算?”等到兩個女孩兒的身影，都是消失在了眼前，佘鈺才是正了臉色，對著水母靈姬道。

　“玉道兄果然慧眼！”佘鈺說完之後，水母靈姬的臉上，也是出現了一絲愁容，“想來玉道兄也看得出來，我雖然已經是讓龍華兒極少修行，但龍華兒的修為，已經是快要逼近了成就長生的關口。”

　“只是，玉道兄所言的冰魄，我亦曾多方打探，卻依舊是杳無音訊。”

　“長生之劫，怕是真的要成為龍華兒的長生之劫。”

　“冰魄乃絕世奇珍，洪荒之中，獨一無二，便是比起先天靈寶，亦不遑多讓。”聞言，佘鈺也是幽幽一歎，“不論是誰，得了這奇珍，只怕都是秘而不宣，又豈會大張旗鼓，鬧得人盡皆知。”

　“不過靈姬道友也不必太多擔心，等到龍華兒成就長生，那冰魄的主人，也終歸是會有所感應，繼而是找上門來。”

　“不，玉道兄此前曾言，若是龍華兒融合了冰魄，便能有機會成就先天神聖，可是虛言相欺?”提及此事，水母靈姬也是話鋒一轉。

　“自然是不敢虛言相欺。”佘鈺心中一動，便也是舉起面前的杯子，輕輕的抿了一口，杯子當中，一圈一圈的漣漪，便是隨之四散開去。“只是，靈姬道友也當知曉，這洪荒之中，從來便沒有絕對的事。”

　“縱然是融合了冰魄，龍華兒成就先天神聖，也只能說是有那麽一些機會罷了。”

　“那敢問玉道兄，龍華兒若是在成就長生之時，便能融合那冰魄的話，成就先天神聖的機會，可能增加幾許。”看著佘鈺，水母靈姬稍稍皺了皺眉之後，便是繼續出聲道。

　“成就長生，乃是修行者，有凡如仙，脫胎換骨的第一步，靈姬道友心中既然有了成算，又何必再來問我?”佘鈺也是搖了搖頭，笑著將手中的杯子，放了下來。

　“本宮，有一事相求，還望玉道兄……”咬了咬牙，水母靈姬也是站起身來，對著佘鈺躬身一禮。

　“慢來，慢來，本王亦曾講過，這冰魄，乃是絕世奇珍。”

　“靈姬道友多費心力，都是不見其蹤跡，本王有如何能有其下落?”

　“卻是受不得靈姬道友大禮。”在水母靈姬站起來的時候，佘鈺也是站了起來，閃到了一邊，避開了水母靈姬的這一禮。

　“本宮所言，卻非此事，還請玉道友聽本宮講來。”

　看了一眼佘鈺之後，水母靈姬也便是起身，而後言道。

　“本宮有意在龍華兒登仙之前， 尋來那冰魄，以做龍華兒登仙之機。”

　“只是，洪荒廣袤無垠，想要在龍華兒登仙之前，便尋來冰魄的話，只怕是非得借助龍宮之力。”

　“玉道兄既然在這東海立了盤蛇山一脈，想來對龍宮的爭端，也是有所知曉。”

　“故此，本宮卻是有意，在入龍宮之時，將龍華兒暫時留在這盤蛇山中，托由玉道兄你照看些許時日。”言畢，水母靈姬便是再次對著佘鈺一個躬身。

　“靈姬道友何必為難與我，這盤蛇山與龍宮的關系，靈姬道友你也不是不知曉，龍華兒來這盤蛇山，對她而言，也不一定是好事。”佘鈺此時，也是一陣苦笑。

　天才知曉，這水母靈姬到底是怎麽想的，為何是突然想起，將龍華兒交由他來照看。

　“原來靈姬道友打的這般主意。”片刻之後，佘鈺便是歎了口氣，卻是想到了水母靈姬這般做的原因。

　無非便是因為龍華兒的修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