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裡白日恨長，蘇青芷卻每每在出門的這一日，覺得冬日裡的白天太過短促。

　唐家表兄弟們見到蘇青芷，自然是距離不遠不近的笑瞧著她，一個個誇她這些日子個子長高了。

　蘇青芷笑瞧著他們，她現在正是雌雄難辯的年紀，然而表兄弟自她七歲之後，縱然有時候挨近她，也會回避前面和後面位置，通常是摸一摸頭，拍一拍胳膊和肩膀。

　他們兄弟在一處則沒有這般的顧忌，蘇豐道常被表兄弟們擁抱擠到中間去拚命伸手推打他們。

　兄弟們之間的感情和兄妹姐弟的感情，明顯是有所不同。

　兄弟之間要豪爽直接許多，而兄妹姐弟之間卻要顯得略有些婉轉。

　蘇青芷在蘇豐君的陪同下，很自然的坐在窗子邊去。

　唐家表兄弟是念舊情的人，這一間茶樓，他們來來去去多次，哪怕旁邊有新開的茶樓，都擋不住他們一再來這間茶樓裡聽說書。

　這間茶樓裡的東家大約也念舊，那位老的說書先生到點就在台上，絮絮叨叨的講故事，講來講去，那故事都不太精彩。

　至少唐家表兄弟和蘇豐道兄弟很少去聽一聽樓下的說書，反而一個個自在的說話。

　而樓下聽說書的人，蘇青芷來的時候，她探頭過去打量過，一個個也是索然無味的樣子。

　蘇青芷覺得這位說書老先生已經成了這間茶樓裡的一景，他不管說得如何，至少總有老顧客會惦念著這間茶樓裡有這麽一個人。

　蘇青芷有時候在熱鬧裡面，偶爾聽了他幾聲那不緩不慢的說書聲音，心裡都要跟著要靜一靜。

　表兄弟們說得熱鬧，他們所說的內容，對蘇青芷來說，那是另一個世界，有活力有張力有向往有希望。

　唐家小表弟擠了上來，他伸手扯一扯蘇青芷，低聲說:“九哥，我想去方便。”

　蘇青芷笑著站了起來，蘇豐君趕緊跟著她，說:“九哥，我也要去。”

　然後窗子邊立時空了好幾個位置出來，蘇青芷領著弟弟們出去方便。

　唐家表兄們成親之後，一般是不會跟他們這些人出來，而弟弟們長大了，反而喜歡跟著來。

　蘇青芷陪著他們來到方便處，她在外面候著，由著弟弟們排隊進去。

　茶樓的後院裡面，種著一棵樹，在這個時節也隻余下光光的枝條，蘇青芷抬頭望著樹枝，她的心思空放起來。

　林望舒從前面出來，他往這一處走，只見到一個小傻子抬頭望樹枝，他輕搖頭想著，這人大約多讀幾本書，讀得有些傻。

　這樣的天氣，不在溫暖的地方候著，在這個距離方便不遠處望樹，這邊味道就那麽的好聞，那麽的享受，讓他有如此雅趣?

　蘇青芷聽見有來人走近的聲音，她稍稍偏偏身子，微微的低頭瞧著地面上。

　茶樓後院的地面上，不如前面是用大石板鋪就，而是用小石頭拚就來的地面，因為年代久了，石頭光滑了，那縫裡接得平坦，行走在上面，常常不會有什麽別的感受。

　林望舒往方便處行，走到近處，他瞧著排隊的人，立時有些不喜的轉身出來。

　他還沒有這般的著急，不如緩一時，實在不行，他還可以從後門去旁處。

　他緩緩的行過來，經過那個小傻子的時候，他注意的看了一眼。

　蘇青芷因他的停步抬眼望了過去，林望舒瞧到她那一雙眼，他臉上綻出歡喜的笑容。

　他笑著伸手去拍蘇青芷的肩膀:“蘇家小九長高了啊，瞧著有些男人樣子了。”

　蘇青芷往後退了去，林望舒的手，落空下來。他很自然的收回手，自來熟一樣向著她說:“小九兒，天氣這麽冷，你不在室內，跑這後面來做什麽?”

　蘇青芷的眼光落在遠處，唐家跟出來的最小表弟現在正行了過來。

　五六歲大的人，正是蘇青芷眼裡最可愛的男童，不用大人再去操心，只要你在一旁遠遠的盯著。

　唐家小表弟出來之後，他很自然的把手伸給蘇青芷握著，他抬頭瞅著林望舒問:“你誰啊你無事纏著我九哥說什麽話?”

　蘇青芷在心裡暗笑不已，有弟如此機靈知道護人，也是讓人滿滿欣慰。

　林望舒瞅著唐家小表弟仔細打量之後，他笑了起來，說:“原來是唐家弟弟，我是你的林家哥哥。

　我認識你哥哥們和你小九哥，遇見了，就問候一聲。”

　唐家小表弟的手把蘇青芷的手握得更加緊了起來，出來的時候，哥哥們跟他提過，表姐會穿男裝一塊出來，在外面，他不能叫表姐，而是要叫九哥。

　他已經在認字，知道男女有別，他現在年紀還可以牽一牽表姐溫暖舒服的手，等到明年底，他七歲的時候，就不能再隨意伸手去牽著表姐的手。

　林望舒瞧著唐家小表弟變成小刺蝟的模樣，他瞪眼瞧著他說:“那你已經問候了，你趕緊走吧。要不，我哥哥們出來，見到你纏著我們說話，他們會不高興。”

　蘇青芷趕緊低頭掩飾面上的笑意，林望舒隻覺得唐家小表弟年紀太大約是不喜歡別人奪了他兄長的注意力。

　他年紀小的時候，也曾有過這樣的時期，不喜歡兄長們跟旁的人玩得太好。

　林望舒瞧一眼低頭的蘇青芷，他搖頭說:“蘇家小九啊，你一個堂堂正正的男子，不用時不時低頭露出含羞樣子。”

　蘇青芷抬眼瞧一瞧林望舒，這人好象許久不見，人變得沉穩起來，沒有從前那種輕浮的樣子。

　蘇豐君很快的行過來，他走到蘇青芷的另一邊，瞧見林望舒之後，他客氣招呼道:“林學兄好。”

　林望舒瞧一眼蘇豐君之後，再望著從後面陸續出來的人，他衝著他們輕輕點頭，他又折了回去。

　蘇豐君望一眼無事模樣的蘇青芷，他問唐家小表弟說:“你認識林學兄?”

　唐家小表弟搖頭說:“不認識，我出來的時候，他正纏著九哥說話。”

　蘇豐君立時抬眼瞧著蘇青芷，她笑著說:“從前見過面，他說我現在有了男人模樣。”

　蘇豐君和唐家表弟們立時覺得林望舒不用放在心上，他的眼光不好，都分不出男女來，他從那裡瞧出蘇青芷有了男子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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