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那裡幹嘛?”同列車上一樣的聲音無二,聽上去像是一個年輕的少女,“快過來。”
“你在哪裡?”我不清楚自己的眼睛是否是睜開的,像是被浸入墨汁的世界,看不到一絲景象。
“我就在你的前面啊,”女孩的聲音留下空靈的回升。我從兜裡掏出打火機,希望可以點燃一絲光明。
“別用光找到我的臉,能保證麽?”女孩突然提高了音量。
“保證,”我的動作突然停住了,看不到雙手,也感覺不到它們正處於哪個位置。
“不會騙我麽?”女孩說。
“不會。”
“那,走過來一點可好?”
聲音低沉空洞,似乎來得很近,又似乎去得太遠。我極力辨認著自己四肢的位置,然後抬起左手擋在臉前,右手打開火機點燃一支香煙。一絲火光如長矛般撕開黑暗的一角。火光熄滅後,我在腦袋裡一一確認自己身體每一個器官的位置,從大衣兜裡掏出酒壺。
“要來一些麽?”我喝了一口,把酒壺遞到前方,意識中大概是她所在的位置。
“可以,”一隻沒有溫度的手接過酒壺,隨著咕嚕吞咽聲音消失之後,酒壺又被推到我的胸前。我接過酒壺,只是片刻已經冷冰冰的像是風雪過後的鐵柵欄。
“實在是太久沒有見你了,”我開口說道,被酒浸潤過的喉嚨增添了幾分熟悉的熱度。
“是嗎?”她說,“應該是好久了。”
“如果記憶沒有騙我的話,應該有三四年了。”
“記憶還會騙人麽?”
“常常都會。”
“唔,”她有些失落。
“去了哪裡?”我吸著香煙恍恍惚惚的火光前,抬頭那一撇,一個瘦小的模糊影子怔怔地站在前面。
“的確繞了很大一圈,”她說。
“從上次在列車上感受到你之後,我設想了很多種情況,雖然沒有把握,但是還應該有對你說的必要。”
她歎了口氣,“是麽,沒有把握的事情也要做麽?”
我點點頭,頭是點給自己的,在這種環境下,別人也無法得見。
“是的,我認為你是雪,起初的時候並沒有覺得,電話裡的人,列車上的人,會是同一個人,後來想法逐漸變得清晰,沒錯,我想應該是這樣的。”
“真的麽?我是雪?”聲音有些顫動。
我感覺到某一個器官如寄生物一般滋生,內髒開始覺得擁擠,膈肌不停地收縮,肺部向大腦發出缺氧的信號。食道極不協調地抽搐著,我極力地摸索著黑暗中的牆壁,企圖找到一個支點可以休息片刻。
“也就是說,假如你是雪,發生的這些事情才可以解釋的通,”我喘著粗氣。
“是這樣?如同先找到凶手,再去分析作案動機和證據的逆向推理?”
“你給我打了多次電話,而在我有限的接聽的兩通電話裡,你在展示著你的訴求,這種訴求更像是一種隱喻,並不是浮於表面的需求,同樣,與列車上的效果相同,你通過不同途徑傳達給我相同的事情,繞開最簡單的直接傳達,一定也是礙於什麽不可以做的事情,所以才使用類似也暗號的語言。”
她沉默良久,手指不時敲打在牆壁上,發出“噔噔”的聲音,“那麽,我是雪?實話說,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雪。不知道,關於你想知道的事情是否說得清楚,不要緊麽?”
“不要緊。”
“那麽你到這裡,
是為了看到雪,但是你見到的卻是我,一個不確定是否是雪的什麽。” “我並不清楚為什麽自己會到這裡,本來我的身體還在廟街的娘娘廟後院,不知道什麽時候閉上眼睛,什麽時候,用什麽方式來到這裡,但是不可否認的是,來到這裡的確出於我意識表層之下的判斷。”
“那麽,你來到這裡為的是什麽?你的意識有告訴你麽?”
“帶你回去。”
“為什麽要帶我回去呢?”
“因為我愛你。 而且我知道你也同樣愛我,而且在尋找著我。”
“你的自信似乎從未有過缺失。”
“至少在這件事上。”
沉默的出現,讓她的手指敲擊聲變得格外空蕩。
“但是我有幾個疑問,希望你可以幫忙解答。”
“能不能回答?可能我也無法給出準確的答案,但是可以嘗試一下。”
“第一個問題是你為什麽一定要離開,什麽事情,讓你一定消失不可呢?你從沒有做出過任何解釋。但是卻在離開後發短信告訴我‘等你’,此後就了無音訊了,這期間究竟發生了什麽?我用了很長的時間等待著答案,也利用自己不算聰明的腦袋思考過,”我停頓了一下,又在身上摸索著香煙。
“結果呢?”
“那部話劇,還有jim。”
“jim?”她的聲音充滿不解。
“是你走後家裡出現的一隻貓,我給它取名jim,jimbeam。”
“這件事我並不知曉。”
“那是一部分關於記憶的碎片,後來在我離開家去了京城後,就不知道因為何種原因走失了,”我身子傾斜,靠在牆壁上,“而那部話劇,寫成之初你曾對結局表示出極度厭煩,但是時間緊迫,我來不及修改結尾就送到社團,此後沒過幾周你就消失了,事情由此開始。”
“擔心發生的事情總會不可避免的發生。”
不遠處被扭曲的空間面積逐漸擴大,她走過來用右手摸著我的臉頰,額頭頂到我的額頭,說:“似乎留給你的時間並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