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夕陽墜入西山,昏黃的余暉越發無力,將天際的雲朵染紅,但轉眼就消退了,化作沉沉夜幕。
夜,越來越長,越來越早了。
葉千歌搖著輪椅進入崇文殿,便見四處點燃了燭火和燈籠,將殿內照的通透明亮。
幾個拐彎,他便來到崇文殿正廳,目光移到徐亦嬋身上。
“陛下,王爺到了。”
徐亦嬋擰著眉頭,似在深思,葉千歌到了,她都不曾發覺,直到周公公上前提醒,她才抬眸看向葉千歌。
她沉吟許久,面帶幾分沉鬱,氣氛不禁凝重起來。
“事情有變?”葉千歌打破沉寂,心中湧現一個念頭。
徐亦嬋點頭,眼中當下劃過一道驚色,示意周公公將桌上的紙條傳給葉千歌。
僅僅百余字,幾息的功夫,葉千歌便瀏覽完了。
“寧王次子,徐子峰。”葉千歌將信條放下,微微皺眉,喟歎道:“將人神不知鬼不覺的安插在親弟弟身邊,確實是個人才。”
“千算萬算,終究棋差一招。”
葉千歌不禁覺得可惜。
他本以為,徐子弘將之擄走,這般魯莽之舉,定是徐子弘的決策,而且十分隱秘,不為外人所知。
可而今看來,這一切都在徐子峰的默許之下。
“這不怪你。”徐亦嬋緩緩支起身子,步步生蓮般走了過來,語音嬌脆道。
“徐子弘機關算盡,恐怕也無法預料會有此結果!”
“折了人手,又花了巨資,卻被徐子峰搶奪了果實,想來徐子弘定不會好受。”
葉千歌略有訝異的看了看徐亦嬋,心中不由淌過一道暖流。
徐亦嬋這番漫不經心的話,分明在安慰葉千歌,讓其不必自責。
葉千歌嘴角一勾,搖搖頭語氣微冷道:“我在乎的不是計劃被打亂。”
“我要的是徐子弘的命!”
“徐子弘雖然吃了大虧,卻陰差陽錯撿了條性命,實屬大幸。”
葉千歌的本意,旨在一箭雙雕。
一則獲知郭沫遊記的秘密,二則借機殺了徐子弘。
縱是不能手刃徐子弘,寧王得知徐子弘私自謀取遊記之秘,恐怕亦不會輕饒了他。
誰料,突然半路殺出來個徐子峰,使得他的計劃徹底化為泡影。
他咬咬牙,眸中寒芒肆虐,殺意噴湧。
徐子弘一手將其和蘇蝶衣逼落懸崖,差點罹難當場,一命嗚呼。
這般加害之心,不共戴天!
他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大度之人。
有仇不報非君子,何況殺身之仇,他等不了十年之久,隻爭朝夕。
徐亦嬋微微頷首,道:“他的確該死。”
“但今日以後,若要再殺他,恐會無比困難。”
葉千歌斂去寒光,嘴角驀然一笑道:“徐子弘此人乖張跋扈,極不甘屈於兩位兄長之下,此次之後,若能收斂,還有活路,若不改秉性,遲早會惹出亂子。”
“我唯一擔心的是,不能親自手刃他!”
“我倒希望他能韜光養晦,靜靜蟄伏。”
“若有再見之日,我必殺之!”
徐亦嬋聞了,眸中不由劃過一道驚疑,禁不住瞥望了葉千歌幾下,被他的幾句話觸動不小。
她坐到茶幾邊,與葉千歌僅隔了一臂之距,啄了一口茶水,道:“事到如今,徐子峰定會將郭沫遊記獻與寧王。”
葉千歌點頭,畢竟,徐子峰不是徐子弘。
徐子峰掌有實權,深知自己的一切都依附於父親寧王,與之休戚相關,榮辱與共。
寧王強,則他強。
寧王弱,則他弱。
這是個他根本逃避不了的死結。
“若是朕所料不錯,十日之後,便是寧王壽辰,徐子峰定會趁機奉上遊記,取得寧王歡心。”
葉千歌牛飲一口,將杯中茶水全部倒入口中,毫不在乎道:“無妨。”
徐亦嬋面色微沉,手中動作一滯,美眸似水,凝望著葉千歌,等待下文。
“雖然計劃出了差池,有些可惜,但並非沒有補救之法。”葉千歌神態鎮定,好似天塌不驚的泰然從容。
徐亦嬋滿頭霧水,她之前便有此顧慮,曾特意詢問葉千歌挽救之法,但被葉千歌搪塞了過去。
而今事情實實在在的發生了,她反而不著急了。
“何解?”
葉千歌笑道:“這麽大一個秘密,怎能讓寧王一人專據獨佔?”
“你是要——”
徐亦嬋冰雪聰明,自然一點即通。她輕啟櫻唇,帶著一抹驚色和震動。
葉千歌不置可否道:“水至清則無魚,有時人多了,才好渾水摸魚。”
徐亦嬋禁不住抽了口冷氣。
她曾想過諸多應對之法,卻從未如此大膽往這個方向深思。
“人多,人多是多少?”她內心觸動,表情卻不動聲色,然而聲音的頓挫卻出賣了她。
“自然是越多越好。”葉千歌眼中劃過一道厲芒,嘴角上揚,一股強烈的自信蕩體而出。
“十日之後,我要讓所有江湖門派,世家貴族,甚至平民百姓,人人都知道郭沫遊記藏有驚天之秘。”
他語氣一頓,聲調鏗鏘道:“得之,富可敵國!”
徐亦嬋倒吸了口涼氣,震驚無比的看著眼前的男子。
即使她有心理準備,但聽到葉千歌這番話,心中依舊禁不住掀起驚淘駭浪。
她幾乎可以想象。
僅僅富可敵國這四個字,將會引發多大的浪潮。
恐怕到時整個大徐都會沸騰。
她的不動聲色,她的安如泰山,她的沉穩淡然,此刻再也難以維持,頃刻間分崩離析,睜大了雙目緊緊盯著葉千歌。
她的應付之策,多是如何挽回局勢,譬如派人截殺徐子峰,搶回郭沫遊記。
諸如此類,俱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郭沫遊記落入寧王之手。
然而,葉千歌卻恰恰相反。
他順勢而為,要激發萬民之勢,借勢為之。
此法之精妙,格局之宏大,令其驚讚的同時,也覺有幾分黯然。
“只是僅有十天,時間倉促了些。”葉千歌頗覺不滿。
徐亦嬋聞言,當即胸有成竹道:“十天足矣。”
葉千歌嘴角一彎,眼中劃過一道促狹,眉頭挑了挑,話鋒一轉道:“陛下可否與我打個賭?”
“什麽賭?”徐亦嬋一愣,被葉千歌突如其來的話弄得滿頭霧水。
“十日之內,賺取一千萬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