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崇文殿。
莫墨隻覺腦袋暈乎乎的,不知今夕何夕。
他調兵遣將,處理江湖紛爭,手到擒來,很是遊刃有余,但這般與人謀利,卻從來未曾有過。
“此事若成,三年期滿,我可解去你身上的冰魄符,放你離去。”
“此話當真?”
飛影流沙自由慣了,自揚名以來,便有許多門派伸出橄欖枝,欲要將之納入門下,卻全都遭到他嚴詞拒絕。
而今,他被迫隸於武衙,好處有之,便是無需被追捕,不用過著暗無天日的生活。
盡管如此,他憧憬的依舊是無拘無束,將自己的性命握在手中的日子!
莫墨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邁開雙腿大步而去。
——
回到飛霜殿,已是深夜了。
葉千歌早就困得不行了,回來的路上,便眼皮沉重,差點沉睡過去。
一夜無話。
翌日清早,蕭太醫早早就來了,背著醫藥箱,候在側殿門外。
直到千歌洗漱完畢,吃了早餐,他便急匆匆進來,為他檢查傷口,口中讚歎連連。
欲言又止的樣子,恨不得立馬讓葉千歌傳授他傷口縫合之術。
葉千歌哭笑不得,頗有不忍道:“五日後,待本王的傷好些了,你便召集太醫署,本王將此法授予爾等。”
“謝殿下!”
蕭太醫激動不已,雖不是立馬,有些遺憾,但五日忍忍就過去了。
他在心底這般安慰自己,背著醫藥箱屁顛屁顛的走了。
喝了湯藥,葉千歌突然發現自己無事可乾,便想了想,要不昏睡一日,他昨夜輾轉許久,久久無法入眠。
腦海中,不斷浮現一些支離破碎的記憶片段,令他不勝其煩。
好似要記起什麽,但每每關鍵時刻,卻突然垮掉。
今日就不出門了。
他讓綠芷將自己推到杏樹下。
然後就靜靜的坐在輪椅上發呆。
“哥哥,哥哥——”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聲音從殿外傳來,接著便見一個小小的身影小跑過來,步子踉踉蹌蹌,好似隨時都會摔跤。
葉千歌差點睡過去。
聽到這個聲音,頓時一個激靈,徹底沒了睡意。
“甜甜別跑,小心摔著。”薑柔在身後叮囑道。
小甜甜恍若未聞,眉開眼笑的撲到葉千歌懷中,咯咯直笑。
“娘。”葉千歌笑著喚了一句。
薑柔看了看葉千歌,面色依舊蒼白,但精神卻好了一些,不由暗松了口氣。
“怎麽到外面來了。”薑柔話中帶著幾分責怪,“你身子本就弱,又受了傷,莫要吹風受寒,快進屋裡去。”
葉千歌笑笑點頭,甜甜是不會輕易下來的,將小小的身子埋在葉千歌懷中,只露出兩隻水汪汪的大眼睛。
“哥哥,這是什麽?”小甜甜忽閃的眼睛,盯著被綠芷推動的輪椅,不禁好奇問道。
“這是輪椅。”
“甜甜也要。”
葉千歌颯然一笑,小孩子的性子,凡見到新奇之物,都想據為己有。
“這個不行。”葉千歌揉了揉甜甜的小腦袋,道:“輪椅專門為了腿腳不便之人打造。”
“等哥哥腿傷好了,再給甜甜做個更好玩的東西。”
“好吧。”小甜甜眸光有些暗淡,但想到葉千歌的承諾,便又開心道:“那哥哥要給甜甜做什麽啊?”
“秘密,現在不能說。
”說這話,幾人便進到屋內。 薑柔在旁看著,見甜甜毛毛躁躁,生怕她碰到葉千歌的傷口。
“娘給你燉了雞湯,你快過來喝了。”
薑柔連忙從婢女手中接過湯罐,將雞湯倒到碗中,娓娓道:“太醫說你身子虛乏,氣血虧損厲害,不宜大補,娘特地從蕭太醫那裡要來一個方子。”
“還熱乎著呢。”
葉千歌內心感動不已,低頭便見雞湯之中,隱有枸杞黨參之類的補藥,便端起碗大口大口喝起來。
實際上,這幾日,類似這樣的雞湯,他沒少喝。
蕭太醫恨不得他立馬好轉,使盡渾身解數,各種食補之物,餐前餐後各一小碗。
原本葉千歌還擔心會補過頭,但他完全低估了蕭太醫的醫術。
接連喝了幾碗,葉千歌頓時面紅耳赤,汗水涔涔,鼻子似有東西流出來。
我去,補過頭了。
葉千歌連忙擦去鼻血,不讓母親看到,不敢繼續喝下去,強笑道:“娘,以後入宮,你就不用帶雞湯了,怪麻煩的。”
“有什麽麻煩的,只要你快點好起來,娘什麽都願意做。”薑柔關切道,在一旁喂小甜甜。
葉千歌表情一滯,鼻子當下一酸,差點流下淚來。
“以后宮中的雞湯盡量少喝點。”他苦笑不已,心中這般想著。
其實雞湯的量並不大,換作常人,縱是兩倍三倍都能喝下,而且,絕無過補的現象。
所謂虛不受補,說的便是此時的葉千歌。
薑柔和甜甜一直待到中午,與葉千歌共進午餐後才回去。
葉千歌哪敢讓母親多呆,幾碗雞湯下去,他不停冒汗,鼻血雖被止住,但體內虛火過旺,讓他越發虛弱。
其實問題不大,他只是不想薑柔知道而已。
免得她自責傷心。
一邊的綠芷嚇了一大跳,不顧葉千歌的製止,將徐亦嬋和蕭太醫都叫了來。
“王爺今早還好好的,怎麽成了這般模樣?”徐亦嬋語氣微冷,將目光看向綠芷。
“不用怪她。”葉千歌頭髮都濕了,笑道:“只是喝了幾碗雞湯而已。”
“回陛下,是鎮北王妃燉的雞湯。”綠芷面色蒼白的跪在地面。
蕭太醫把完脈後,道:“好在王妃是依照老臣的方子,燉的雞湯藥力有限,老臣即刻下去熬藥,服下後即可好轉。”
“都下去吧。”
“喏。”
徐亦嬋拿起香帕,細細替葉千歌擦去汗水,呢喃道:“為了不讓娘失望,喝下幾碗雞湯,你是不是傻,你不是能說會道,巧舌如簧麽?”
“怎麽這個時候突然就不會了?”
葉千歌一愣,繼而笑道:“有些人,我不需要那般極力去應付,我只是跟著我的心走而已。”
徐亦嬋面色一滯,手中的動作一頓,沉吟片刻道:“原來,朕還不是你口中的有些人。”
“……”
房中歸於沉寂,徐亦嬋轉身離去,只剩下葉千歌呆呆的望著床頂。
此時,屋外一陣秋風呼嘯而過,一聲歎息盤旋升騰,隨著風聲飄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