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數日,天氣越發寒冷,白霜鋪地,池水凝冰。
天穹陰雲低垂,寒風凜凜,颼颼的拂過宮殿,留下一陣陣呼呼的聲音。
寢宮中,已經開始燃起炭盆,驅散室內的寒冷。
葉千歌穿起厚厚的衣物,聽到外面的尖嘯的風聲,他都不想出門了。
他看了看炭盆,雖說寢宮很大,但若木炭燒久了,免不了會中毒。
今早起時,他便頭暈腦脹,四肢乏力,除卻身子緣由,想必也有木炭未完全燃燒而釋放的有害氣體在作祟。
“不行,這樣太危險了。”他搖搖頭,嘟囔一聲。
趁現在尚未完全入冬,倒可以將房子改造一番。
他眉頭一挑,朗聲道:“綠芷,去召二十個工匠來。”
“二十個工匠,王爺又要作甚?”綠芷偏了偏腦袋,吃驚的問道。
“拆房子!”
“啊?”
“快去吧。”
葉千歌嘿然一笑,揮手將綠芷打發了,順手拿起紙筆開始作圖。
不知等了多久,綠芷便帶著一大群人來到飛霜殿。
“王爺,人都帶來了。”
“拜見王爺。”
葉千歌點頭,便搖動輪椅,道:“你們中誰能識字認圖?”
“小人可以。”一個年約二十來歲的青年走出來道。
葉千歌掃了漢子一眼,眸中劃過一道詫異。
這般年輕,便被編入工部頭司,著實很是罕見。
“小人魏光,年少時曾念過兩年私塾,後來家道中落,便拜入公輸門下,現今已有十個年頭了。”
葉千歌點頭,本來隨口問問,卻不料真有人識字。
魏光口中的公輸,無疑便是公輸子魯班。
魯班不但是木匠鼻祖,亦是土木建築之鼻祖。
凡工匠,都自稱公輸門下。
葉千歌將圖紙遞給魏光,道:“你先看看,如若不懂,可以問本王。”
魏光接過去一看,神情不由凝重了幾分,眼睛炯炯發光,卻再也離不開了。
“小的鬥膽,敢問王爺此為何物?”良久,魏光面色激動,話音微微發顫。
“炕。”葉千歌笑笑,不以為意道。
魏光聞了,嘴裡喃喃有聲道,“此圖甚妙,不過——”
葉千歌皺了皺眉,“但說無妨。”
“喏。”魏光拱手再拜,道:“若按圖紙,恐怕需要對側殿重新測量,並要拆除改建。”
“不止側殿,還有正殿。”葉千歌道,一旁的綠芷禁不住睜大了眼睛。
王爺不但要拆側殿,連天子的正殿都不放過,她忽閃著大眼睛,想著要不要開溜,去打小報告。
“三日之內,可否完工?”
葉千歌怎會不知要拆除一部分牆體進行改建,工程量雖大,但只要有足夠的人手,便可大大縮短工期。
魏光遲疑的搖頭,道:“若單論側殿,三日之內,的確可以完成,但論及正殿,卻無可能。”
“為何?”葉千歌不禁問道。
一邊的綠芷小聲道:“王爺,正殿比側殿大了數倍。”
葉千歌一愣,不由啞然失語。
“本王再調撥三十名工匠,由你來安排,正殿側殿一起開工,不知要多久才能完工?”
“十日。”
“再加二十名。”
“七日!”
“再加二十名。”
“......”
魏光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道:“王爺,並非人越多,便能越快,許多事情,必須只能由一人完成,七日完工,不能再快了。”
葉千歌微微一怔,確是這個道理,不由哭笑不得,看來是自己的著急了。
“七日便七日吧。”
“小的請問王爺,何時動工?”
“即刻。”
“喏!”
綠芷推著葉千歌出門,背後便傳來一陣敲打聲,不斷有宮女將殿內的物什搬出,情景立時熱鬧異常。
“王爺,此事可要稟報陛下嗎?”綠芷不放心的看了看飛霜殿,很是憂心的問道。
“不用。”葉千歌擺擺手,道:“去太醫署。”
他的腿傷已好了許多,自縫合已經過去八九天了,傷口愈合飛速,痛感減輕了,反倒是癢的難受。
葉千歌知道,這是傷口愈合的征兆。
相對於外面的冷寂,太醫署中卻是熱火朝天。
“啊——你們這群瘋子,老子跟你拚了!”
“來人,將其打暈了,不然不好動針。”
“我感覺我快死了,求求你饒了我吧!”
“放心,只是在你身上開幾個口子,然後又幫你縫起來,流點血而已,死不了。”
“那還不如死了,你在我身上開了多少口子,你殺了我吧!”
“來人,把這個也敲暈了。”
......
葉千歌在門外聽到陣陣慘叫,頭皮不由發麻,遲遲不敢進去。
無需多看便知,眾太醫正在裡面練習縫合之術。
而練習的對象,必然是大牢之中的死囚。
“拜見王爺!”不待葉千歌進入,從外面回來的一個太醫高聲呼道。
葉千歌面色一變,便見眾太醫從裡面湧出來,俱都拱手一拜,紛紛目光熾盛的盯著葉千歌。
葉千歌有些毛骨悚然,強自鎮定道:“本王聽聞蕭太醫今日便要啟程去北疆,特來送別。”
蕭太醫一愣,繼而激動道:“多謝王爺。”
“太醫宅心仁厚,心系邊軍,此去路途遙遠,加之入冬轉寒,還需多加小心。”
對於蕭太醫的為人,葉千歌是由衷的敬佩。
蕭太醫點頭,眼中閃過一道感動,跪地拜道:“此去北疆,老臣必不負陛下與王爺所托,將縫合之術傳揚軍中,將之發揚光大。”
葉千歌連忙扶起蕭太醫,誠懇道:“太醫年事已高,還需多注意身子,子孫後繼者頗多,莫要事事躬親。”
蕭太醫哈哈一笑,頗為爽朗,“殿下可別小瞧了老臣,老臣曾是大徐邊軍!”
葉千歌一愣,深吸口氣,不由拱手深深一拜。
“王爺,這如何使得,老臣如何受得起王爺大禮。”蕭太醫見了,頓時嚇了一跳,連忙阻止。
葉千歌朗聲道:“為萬民,為邊軍,本王這一拜,太醫受之無愧!”
蕭太醫動作一滯,眼中似有淚光爍動,激動的抿了抿唇,卻不知該說些什麽。
葉千歌笑笑,“待明年太醫回京,本王設宴為太醫接風洗塵。”
“多謝殿下!”
蕭太醫已語無倫次,這等榮耀,大徐百年間,太醫署唯他一人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