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亦嬋和慕容清婉聞了,頓時紛紛變色。
“這根本不可能!”徐亦嬋驚訝道,這哪是簡單,慕容寒分明在故意刁難葉千歌。
慕容清婉蹙著眉頭,也稍顯不愉。
慕容清婉母女皆都精於琴道,深知琴曲創作的艱難程度。
這需要的不僅僅是精湛的技藝,還有卓絕的天資和飽滿的才情。最重要的是那虛無縹緲、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創作靈感。
更遑論創作一曲傳世之音!
自上古流傳下來的名曲,有多少出自一人之手?
縱是樂聖,也不過五指之數而已。
“對於常人,確實不易。”慕容寒嘴角彎起一道弧度,道:“但對於能創作出《高山流水》的人來說,卻是未必。”
“慕容兄將創作想的太簡單了些。”葉千歌聲音沉重了幾分,“佳曲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此事可一不可再!”
幾人俱是一愣,被葉千歌突如其來的詩句給驚住了。
“千歌果然變了。”慕容清婉笑道。
徐亦嬋眼光複雜,隻微微低著螓首,輕輕嗯了一聲。
這些天,葉千歌總是時不時會做出出人意料之舉。
慕容寒表情微凝,心中錯愕,似乎眼前的葉千歌真的不一樣了。
這個想法,隻停留了數息的功夫。
一個廢物而已,即便變了,又能如何?
“如此看來,明日群臣恐會繼續彈劾。”慕容寒長歎一聲,作一臉苦澀樣。
“會很麻煩嗎?”葉千歌突然看向徐亦嬋,清澈的目光,深邃的眼眸,溫柔的聲音,讓徐亦嬋心頭一顫。
她沉吟了片刻,緩緩點點頭,擠著眉頭道:“有點。”
她新立不久,根基不穩,群臣表面彈劾葉千歌,實際上又何嘗不是在給她施壓。
“不早說,多大點事,不就是一首曲子麽?”
葉千歌畫風突變,方才還極力推脫,連詩句都搬出來了,這下卻十分爽快,揮揮手,道:“上琴。”
三人目瞪口呆,完全跟不上葉千歌的節奏。
慕容寒面色鐵青,陰沉的幾乎凝成水,眼中冷芒陣陣,似要噴火。
他與葉千歌爭論半天,一邊冷嘲熱諷,一邊迂回激將,人家根本不理他,卻因徐亦嬋的一句話,瞬間變臉,殷勤無比。
宮女將琴架好,葉千歌緩緩坐下道:“上個月與友泛舟渭水之上,見漁夫醉歌,一時思如泉湧,遂寫此曲。”
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徐亦嬋翻個白眼,如果她猜得不錯,葉千歌口中所說的與友泛舟,應是帶著幾個婢女去渭河戲水。
慕容寒精芒爍動,雖然心中惱火,但見葉千歌撂下大話,大包大攬,便笑了笑冷眼旁觀,眼中的嘲諷之意愈加熾盛。
傳世名曲,又豈是那麽輕易能夠創作出來。
“此曲名曰《醉漁唱晚》!”
葉千歌坐定,雙手撫琴,右手輕輕一撥,一段悠悠琴音傳入耳中。
慕容清婉和徐亦嬋面色微動,繼而聚精會神起來,隨著葉千歌的彈奏,母女二人心中泛起驚天波瀾。
身為長安有名的才子,慕容寒自然聽得出此曲的好壞。
他臉色陡然一變,嘴唇開始禁不住哆嗦起來,眼神如同見鬼一般。
葉千歌不知道幾人的想法,他全神貫注,雙手十指不斷切換,或勾,或撥,或切,或剔,一段優美的旋律悠悠揚揚,交織成一曲漁歌。
仿佛暮色蒼茫之中,
泛著夕陽的河面,漂浮著一葉扁舟,幾位醉漁步法踉蹌的在放聲高歌。 這段曲調極為短小,很快琴音開始高昂起來,變得蒼勁有力,時而迸進,時而低回,曲中情緒高漲。
徐亦嬋和慕容清婉面色柔和下來,沉浸在琴音之中,宛若泛舟河面,見醉漁豪放不羈,醉眼冷看朝市鬧,笑傲煙雲的佯狂之態。
慕容寒渾身輕輕顫抖,緊咬著牙關,臉都要扭曲了。
這個時候,就算他不願承認,也明白葉千歌的音律造詣非同常人,連他都自愧弗如。
他瞥見徐亦嬋沉浸在音律之中,目光迷離,以致額前青絲微有凌亂,竟也恍若未覺,一時忌火攻心,臉色慘白如紙。
琴聲漸漸回落,變得低沉,曲調緩緩平穩下來,直至尾聲,幾個急促的泛音後,葉千歌停了下來。
母女倆滿臉悵然,心裡戚戚。醉漁放縱於歌聲,心有出塵意,但最終終究酒醒,面對滾滾紅塵。
“煙波老,誰能惹得閑煩惱。”葉千歌感歎一聲,神情落寞,他也被曲中的情緒給感染了。
徐亦嬋和慕容清婉聽罷,頓時眼神微亮。
這句詞與《醉漁唱晚》竟契合無比,將此曲之意,此曲之情,闡釋的淋漓盡致。
“千歌,快過來,讓母后好好看看。”
慕容清婉喜上眉梢,葉千歌的琴藝如此出眾,昨日一曲《高山流水》,今日又是一首《醉漁唱晚》。
且皆是曠世之作!
這般才情和琴藝,放眼整個長安,乃至大徐,葉千歌都有資格稱得上冠絕古今!
要知道,葉千歌今年才十七歲!
慕容清婉拉著葉千歌,一臉寵溺的神態,頗有種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的樣子。
“千歌,你的琴藝何時變得這麽好了?”
徐亦嬋聽了,大大的眸子眨巴著看過來。
“回母后,兒臣曾苦練了很長一段時間。”
三天應該算很長了吧。葉千歌心有戚戚,當做沒看見徐亦嬋戲謔的目光。
“那些老家夥竟敢汙蔑本宮的千歌孩兒,本宮倒要瞧瞧是誰鐵了心吃了豹子膽了。”慕容清婉橫著眼睛,十分不滿的道。
顯然,葉千歌的琴藝驚豔到她了,她非常樂見葉千歌的這番變化,要為他打抱不平。
葉千歌心中劃過一道暖流,乖乖的坐在慕容清婉的身旁,靜靜的聽著。
慕容清婉看著徐亦嬋和葉千歌,男的一表人才,玉樹臨風,女的花容月貌,國色天香,儼然一對金童玉女,第一次覺得二人是如此的般配。
“嬋兒,你如今貴為天子,又與千歌完婚了,應該好好為下一代考慮了,趕緊誕下皇子,莫要懈怠。”拉著倆人手放在一起,諄諄道。
“母后!”徐亦嬋嘟著嘴嬌嗔道,俏臉粉紅暈開,好似三月桃花,嬌羞的模樣,增添了幾分嬌媚之色。
葉千歌隻覺掌心之中握著一團絲綢,滑嫩而柔軟,彈性十足,便忍不住用力捏了捏。
徐亦嬋瞪了葉千歌一眼,咬著貝齒,他居然敢佔朕的便宜!
葉千歌急忙拿開手,笑了笑道,“母后,亦嬋最近政務繁忙,等過了這段時間,我們會好好考慮的。”
說罷,徐亦嬋的目光又直直的看了過來, 殺意彌漫,凌厲無匹。
誰說了要與你考慮?女皇大人很不滿,若不是太后在此,絕對會將他踢飛出去。
此刻,慕容寒的內心是極度崩潰的。
見幾人家長裡短的聊天,覺得自己完全是多余的。
怎麽一下子我就成了局外人?
他悲憤不已,見徐亦嬋嬌羞的神情好似小家碧玉一般,頓時心如刀絞,喉嚨一陣發甜。
他眼中開始發紅,儒雅溫和的氣質頃刻間蕩然無存,目光死死的盯著葉千歌。
“不可能,他就是個廢物,怎麽可能創作出《醉漁唱晚》?”他呢喃著,眼中光芒越來越亮,帶著幾分瘋狂和肆意。
“姑姑,嬋兒,你們別被葉千歌騙了,他――”
“是不是要說,這曲《醉漁唱晚》也是我剽竊的?”葉千歌再次打斷慕容寒,神情從容,早就料定慕容寒會來這麽一出。
“對!”慕容寒急忙道,“你葉千歌是什麽樣的人,大家心裡都很清楚,你怎麽可能創作出《醉漁唱晚》與《高山流水》!”
慕容寒全然撕破了臉,毫無顧忌。
“哦,如此這般,我倒想聽聽,在慕容兄心裡,我葉千歌是個什麽樣的人。”
“你――”慕容寒突然清醒,心中不禁大汗,自己差點中了葉千歌的圈套。
他深吸口氣,見慕容清婉不滿的看著自己,不由滿嘴苦澀起來。
葉千歌暗道可惜,有些小小的意外,心道,這小子反應挺快的。
他收回目光,又坐到了琴邊,笑道:“其實,我還有了一首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