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村,距離涇陽縣城不過二十余裡,坐上馬車,不足半個時辰便可抵達。
從縣城出來,去天水村的道路,愈發泥濘不堪。
若非馬車牢固,應是早就散架了。
“王爺。”行了大半的路程,劉華突然走向前來叫道。
“何事?”葉千歌從座位上爬起來,長籲一口氣,隻覺渾身酸痛。
劉華又靠前一步,低頭道:“王爺,可能需要麻煩你下來走一程。”
葉千歌掀起窗簾看了看,發現道路著實太過狹窄,只是一條羊腸小道,兩邊雜草叢生,馬車難以通行。
葉千歌下了馬車,便伸了個懶腰,舒展全身。
“還有多遠?”
“回王爺,前面那座山便是了。”劉華指了指遠處的一座山道。
葉千歌看了看,約莫還有四五裡路。
“你們什麽人?”莫墨喝道。
“拜見王爺!”
恰此時,一個聲音從後面傳來。
葉千歌往後一看,便見數十個人跪在地面,一旁的侍衛嚴陣以待,拔劍將葉千歌圍在中間,目光緊緊盯著這一群人。
“把劍都收了。”葉千歌眼睛一亮,便連忙小跑了過去。“老人家,我們又見面了。”
“王爺此行不知要去哪裡?”老人目中劃過一道怯意,微微彎著腰道。
“天水村。”葉千歌笑了笑道。
眾佃戶俱是一愣,都靜靜的看著葉千歌。
“天水村?”老人家怔了怔,表情多了一絲緊張之色,連忙道:“小民鬥膽,敢問王爺去天水村有何要事?”
“大膽,王爺的事情,豈是你區區草民能夠知道的?”劉華暴喝,怒目圓瞪道。
老人面色一變,差點被嚇倒在地。
葉千歌連忙扶住老人,狠狠瞪了劉華一眼,道:“些許小事而已,又非機密。”
劉華悻悻然,面色恭謹的退到一旁。
“老人家不用緊張,本王此去天水村,為了查勘風水地勢,若是合適,便會在此處建府。”葉千歌笑了笑道。
聞此言,在場的眾佃戶俱是一喜,目光頓時熾盛起來。
“王爺有此考慮,實為我們天水村之福。”老人家目中也是一亮,“小民這就為王爺領路。”
我們?
葉千歌微微一愣,算是明白了過來,原來這群佃戶都是來自天水村。
“老人家,這天水村尚有多少戶人家?”他瞄了瞄後方數十個佃戶。
“有三十二戶,總共一百六十八人。”
“老人家記得真清楚。”葉千歌略顯訝異。
老人家笑了笑,滿臉的皺紋擰在一起,口中缺了幾顆牙,憨厚道:“王爺勿用懷疑,小老兒為天水村村正,村中有多少人,自然心中有數。”
葉千歌有點驚訝,沒想到眼前這個佃戶裝扮的老人家居然是天水村村正。
大徐的村正,往往由村中德高望重之人擔任,深受村民推崇愛戴。
除此,也有官紳委派的。
倆人一路交談,得知老人家名叫李長通,自幼便長在天水村,至今已有五十八年了。
五裡路,也就半盞茶的功夫。
很快,葉千歌一行人便來到天水村。
隨著距離的拉近,天水村的全貌逐漸映入眼簾。
這是個寧靜而安詳的小村莊。
遠遠望去,零星散落著一些房屋,此刻正值中午,已有炊煙嫋嫋升騰。
村莊的環境奇好,風景甚是優美。
所謂的三面環山,與實際上出入很大。
山,一半叫竹山,一半叫楓山,當地村民又稱之為楓竹山。
因其一半長滿竹柳,一半又遍布楓樹,故而得名。
葉千歌連連讚歎,驚呼奇觀。
此時深秋季節,漫山的楓葉已經轉紅,遙而望之,山巒好似被染紅了一樣。
而另一邊,竹柳翠綠,依舊生機勃勃,綠意盎然,絲毫不受秋意的影響,將山的另一半映襯成墨綠色。
恰在此時,一陣秋風呼嘯而過。
只見竹山之上,竹柳湧動,好似掀起一陣驚天巨浪,此起彼伏,一直蔓延開去。待到楓山後,綠浪消弭平息,剩下的,好似一團火焰在跳躍,在搖曳,在擺動。
葉千歌屏氣凝神,睜大了眼睛,不肯錯過這每一秒的勝景。
其余的人也呆呆望著,沒有發出半絲聲響。
直到秋風稍歇,眾人才緩緩回過神來,但依舊面露陶醉之色,在心中久久回味。
“好一個楓竹山!”
此情此景,葉千歌有種立馬拍板的衝動。
他深吸了口氣,平緩心緒,駐足良久,才跟著佃戶往村裡走去。
天水村村落極小,三十余戶人家散落在楓竹山下,見葉千歌眾人與村正一同入村,便紛紛湧了過來。
“愣著做什麽,還不趕快拜見王爺。”李長通皺著眉頭喝道。
眾村民先是一愣,卻是沒想到王爺會屈尊來天水村,隨即反應過來,撲通一下,跪倒在地。
“拜見王爺。”
葉千歌抬了抬手,讓他們起來。
隨和的模樣,讓村民們很是不適,面色拘謹。
那些佃戶回到人群中, 將王爺漲佃租至六成的消息相告後,這些村民不但毫無怨言,反而很是歡喜。
看向葉千歌的眼神中多了幾絲柔和。
天水村的狀況,並沒有比其他地方好。
一幢幢破敗的房屋,多是木材和竹子搭建而成,許是住了多年,竹子和建木都腐朽不堪。
搖搖欲墜的樣子,好似一陣清風便可將之吹倒。
葉千歌收回目光,跟著李長通在村內走了一圈,便又向村外走去。
村外是一望無際的田野,不見山巒,不見丘陵,卻有小片小片的樹林點綴其中,並沒有被砍掉。
這時候,農田中的小麥早已被收割,只剩下空蕩蕩的田地,一眼望去,滿目草黃。
“李村正,今年收成如何?”葉千歌問道。
一說到收成,李長通發自內心的笑了笑,“今年雨水好,收成比去年多了一些。”
說話間,耳邊隱隱傳來河水奔流之聲。
走不到幾分鍾,便見一條寬敞的河水出現在了視野當中。
河水湍急,流量極大,河面寬處足有十余丈,狹窄處僅有數丈,許是幾日的降雨,使得河水有些渾濁,河面水位頗高。
河面漂浮著幾艘漁船,幾位漁民正在忙碌著,站在岸邊,隱約之間,聽到一陣似有似無的歌聲。
歌聲似呢喃,似低吟,飄飛入耳,卻別有一番滋味。
“王爺,對岸便是池陽縣了。”劉華指了指對面道。
葉千歌瞄了瞄,發現河對面的遠處,似有宮殿府邸,許是河邊白霧尚未散去,卻是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