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平微微怔了怔,沒有料想葉千歌會有此一問。
他為戶部尚書,兼管農桑,精於農事,雖很驚異,卻不匆不忙道,“此乃利國之舉,當大力推廣。”
葉千歌輕輕頷首,對方的回答中規中矩,並無亮點。
但凡知曉佔城稻的優勢,每個人都會推崇有加。
“大人可知這佔城稻如何培育而成的?”
這才是重點。
黎平沉吟片刻,“應是經過多次選育而成的。”
葉千歌目露異色,“大人知道選育?”
“擇其優而已,並無複雜。”黎平笑了笑。
葉千歌點頭。
“確實如此。”
“雖不複雜,但要花去大量時間和精力。”
農作物的選育,自古便有了。
只是,鮮少有人專門從事這方面的工作。
雖關乎民生大計,但即便是當政者也很少過問。
黎平長歎一口氣,“確如王爺所言,小臣從事農桑政事,已有數十年之久,這種子的選育頗為繁複。”
“單論小麥,小臣已著人選育了十余年,而今才見成效。”
葉千歌側目,“大人正在選育小麥?”
黎平強笑幾下,微微點頭。“讓王爺見笑了。”
葉千歌搖頭,頗為讚歎,道,“大人有心了。”
“如今小麥的畝產,約莫三百斤,若選育出來的小麥能達到四五百斤,哪怕是三百五十斤,也是一件莫大的功勞。”
選育的方法很簡單,就是挑出最適合自己要求的產物,留下種子,待來年栽種。
而後,又從這一批產物中進行挑選。
如此反覆,待到若有種子,發芽長成的作物,全都達到標準,便選育成功了。
這是個極其消耗精力和時間的過程。
往往,選育一種農作物,短則數年十數年,長則數十,甚至更久。
“忠君之事,小臣並無多想。”
黎平謹小慎微,不苟言笑,一字一句,鏗鏘有力。
葉千歌笑了笑。
心道,自己低估了黎平的為人,雖看似老實巴交,實則心思玲瓏。
能官至戶部尚書,怎會是個默默無能之輩!
不貪功,不冒進,還能做事,徐亦嬋拔擢他,亦無可厚非。
二人寒暄小會兒,葉千歌便揚長而去。
黎平兼管農桑,將來勢必要與之交涉,提前認識一下,也是好的。
工部尚書一直忙著丈量土地,還吆三喝四的指揮眾人,忙的不亦樂乎。
天水村的村民都被發動起來,在忙著挖掘溝渠,將小河拓寬。
葉千歌看著眼前這幅熱鬧景象,不由笑了笑。
“王爺,路何時修?”
劉華一直很在意葉千歌身後。
但見葉千歌悠閑下來,這才前來問道。
“要想富,先修路,既如此,便與王府一樣,都明日吧。”
葉千歌頓了頓,繼而朗聲道。
“喏。”
劉華細心記下。
“從城門,沿著官道,先修五十裡,然後修建長安至涇陽的路,皆按官道的規格,對了,還有長安至藍田,也一並修好……”
再如何,也不能忘了老爹的封地!
葉千歌洋洋灑灑,說了一大通,上萬的人手,他可不能就這麽白吃白喝的養著。
人盡其用才是王道。
劉華連連點頭,又是心神巨震,王爺真是大手筆。
長安城,有東南西北四門,按葉千歌的說法,所修建的道路,便超過兩百裡路。
而這僅僅是開始。
待到明年,規模恐怕會再度擴大。
……
直到傍晚時分,眾人才逐漸散去。
葉千歌沒有回宮,他今晚要留宿天水村。
明日王府動土。
他作為主人,自然離開不得。
天水村的晚上極冷,葉千歌用了晚膳,便待在床上,沒有再下來。
翌日。
天光陰沉時候,葉千歌就被叫醒。
綠芷道,“王爺,吳大人說,儀式要開始了。”
葉千歌睡眼朦朧,看了看窗外,很是不爽。
天光暗淡,約莫五更時候。
這個時間能做什麽?
葉千歌翻了個白眼,吐出一口濁氣,極為不悅的爬起來。
他最是不喜禮部那一套繁文縟節。
不但麻煩,而且還無半點意義。
最令人忍受不了的是,若是自己怠慢了,對方會以祖製和先賢典故將你懟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慢悠悠爬起來。
甫一出被窩,便覺一股冷風吹來。
殘存的睡意,瞬間全無。
洗漱後,葉千歌便隨著幾個宮娥往楓竹山而去。
宮娥手持燈籠,後方是數十護衛。
葉千歌走在晨風中,隆重的氣氛,令其有種參加中秋大典的錯覺。
還未靠近。
葉千歌目光一頓,嘴角不由勾了勾,便邁開步子,直直的往前小跑而去。
“不是說不來的麽?”
葉千歌滿臉笑意,看著面前的女子,頗為訝異,同時心中生出一抹暖意。
“這是朕的行宮,朕自然要來!”
徐亦嬋不看他,目光看向前方的祭壇,顯得很是高冷。
葉千歌撇撇嘴,細細嘟囔一聲,“天子行宮滿天下,也沒見哪個皇上親臨……”
徐亦嬋冷哼一聲,“朕想來,便來了,難不成還要事先告知你?!”
葉千歌訕訕笑笑,“不敢。”
女皇大人言不由衷,他要戳破,就好似要撕去她那裹得嚴嚴實實的盔甲。
她豈能輕易如他所願?
其實,祭壇早就搭建好,目前準備的,無非是一些祭品和臨時所需之物。
吳祥在一旁監工,穿戴很規整。
與中秋大典甚是不同,是一身灰土色服飾。
人陸陸續續匯聚而來,很快,空地就熙熙攘攘起來。
但眾人都無比肅穆,分散在祭壇周圍,靜靜等待著。
葉千歌嘴角抽了抽,王府動土怎來的比中秋還要莊嚴?
他坐在徐亦嬋身旁,見龍輦擱在一邊,不由匪夷所思道:“陛下是星夜趕來的——”
徐亦嬋恍若未聞一般, 只是眸光微微一閃,已然面不改色。
“回王爺,陛下昨日批改奏折至深夜,過了二更天,才從宮中出發一路趕到——”周公公娓娓道來。
“周公公,朕可有讓你說話?”
徐亦嬋冷眼瞪了周公公一眼,嬌叱道。
“小的該死,求陛下恕罪。”
周公公嚇得小臉慘白,嘭地一聲,跪在地上疾呼起來。
“下去吧,何必與他計較。”葉千歌擺擺手,將周公公喝退。
然後,他一把抓起徐亦嬋的小手,很是溫柔道,“沒想到你會來,辛苦你了。”
“你要作甚?”
“牽你的手。”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