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崇文殿,葉千歌便見徐亦嬋端坐首位。
下方盤坐了四人,皆是面色肅穆,畢恭畢敬,顯得很拘謹。
“末將拜見王爺。”
“臣拜見王爺。”
四人甫一看見葉千歌,便連忙起身,跪倒在地。
“起來吧。”
“謝王爺。”
葉千歌朝徐亦嬋微微頷首,將目光移到幾人身上。
四人中,兩人為中年男子,一人身材魁梧,另一人稍微矮小一些。
但二人俱都面相堅毅,目露凶光,渾身上下,透露著一股狠勁。
這兩人應是登州水軍的將領。
另外二人年紀稍大,滿頭灰發,面上皺紋橫生。
但面色紅潤,眼神清澈,頗有精神矍鑠的樣子。
這二老多是船匠了。
葉千歌笑了笑,“召各位來京面聖的緣由,想必陛下向你們已經說明了。”
幾人急忙點頭。
昨日,他們進京,路上不敢耽擱,徑直入了宮來。
想起徐亦嬋與自己說的內容。
幾人至今尚未完全消化。
每每念起,心潮澎湃,情難自禁。
畝產五十石的糧食作物,簡直駭人聽聞。
據說還不止一種。
幾人如聽天方夜譚。隻覺頭腦轟鳴,不知今夕何夕。
盡管幾人心頭疑竇叢生,但此言出自天子之口。
金口玉言,不容置疑。
他們也就不敢多問。
葉千歌見他們欲言又止,擺擺手,“本王知你們心有疑慮,但陛下之言,絕無半分虛詞。”
“你們既然來了,大可暢所欲言,本王親自為爾一一解惑。”
幾人跪地,連呼不敢,但見葉千歌如此直白坦蕩,不由舒了一口氣。
其中一人踟躕好一陣子。咬咬牙,拜道,“王爺既說暢所欲言,末將鬥膽,陛下所言的畝產五十石的糧食,可否真的存乎於世?”
“你身居何職?”
漢子一愣,“末將向飛,為登州水師提督。”
葉千歌眉頭一挑,不禁多看了向飛一眼。
水師提督可是三品大員!
水師提督統管一片水域的水師,以及水路。
譬如,向飛為登州水師提督,他管轄的范圍不僅僅是登州,還涵蓋渤海水域!
葉千歌笑了笑,“那些糧食作物確實存在著,本王曾親自見過,品嘗過。”
向飛聞言,眼睛陡然睜大。
其余三人亦是如此,紛紛面露驚色,呆在原地。
“王爺真的見過?”
向飛吞了吞口水,隻覺兩耳嗡鳴。
畝產五十石,這個數字太過驚人,是日下盛行的糧食的十幾二十倍!
“大膽,竟敢質問王爺!”
一旁的周公公面色一沉,邁步向前冷喝道。
“末將該死,請王爺恕罪。”
向飛面色一白,匍匐外地,瑟瑟發抖。
“無妨。”
葉千歌揮退周公公,“起來說話。”
“本王沒有必要騙你們,況且,如此做法,於本王何益?”
向飛輕輕點頭,與幾人對視一眼,面上不約而同的湧現一抹激動之色。
“我等願為陛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四人嘭地一聲跪倒,動作整齊劃一,語氣落地有聲。
此事若為真,只要他們能夠成功將這些糧食作物帶回大徐。
那麽,等待他們的,不僅僅是榮華富貴,錦繡前程,甚至會因此而青史留名。
同時,這也是一件功德無量的大事!
幾人內心欣喜若狂,覺得陛下能選擇他們,是祖宗修來的福分。
福澤天降也莫過如此!
葉千歌見了,待幾人心緒平複,斂去笑意,極為凝重道,“此去路途遙遠,目的地距離大徐有數萬裡,絕非一朝一夕可以企及。”
數萬裡!
幾人一聽,不由倒吸一口冷氣,俱都動容變色。
單單這個距離,即便是陸路,都令人心生畏懼,更遑論是水路,甚至是暗潮湧動,變化多端的海路!
他們的水師,設於登州萊州灣。
他們深知大海的無常和無情。
無風三尺浪,就足以說明大海的恐怖!
每年,登州水師都會進入海域操練,但都在近海,不敢往深海去。
若是遭遇惡劣天氣,船體一旦側翻,甚至崩解,後果不堪設想。
“這——”
此時,一個老人面露難色,嚅囁嘴唇,似要開口吐言。
葉千歌抬抬手,示意他莫要拘謹,大可暢言。
“王爺,行水數萬裡,恐怕當前的舟船難以做到。”老人拱了拱手道。
徐亦嬋面色一變,沉沉道,“可行多遠?”
“回陛下,至多行水數千裡,還需風平浪靜,若遭遇大風大浪,恐無法出海。”
徐亦嬋眸光一凝,微微暗淡了幾分。
數千與數萬,完全不在一個級別。
此事尚未開始,就宣告了失敗。
她歎了口氣,神情頹然。
葉千歌不以為意,反倒是眼睛一亮,頗有些意外。
這個時代,能一次航行數千裡,已經很了不起了。
如此看來,大徐的造船工藝極為了得。
他嘴角微微一翹,信心倍增。
或許有人會問,古時有海上絲綢之路,航行最遠達上萬公裡。
若舟船只能行水數千裡,何以遠航?
葉千歌摸了摸下巴,“數千裡足矣。”
“可——”
老人迷糊,很是不解。
“數萬裡海路,非是一蹴而就,途中若能修繕,豈不是積跬步而致千裡之理?”
葉千歌娓娓道,目光戲謔的睨了徐亦嬋一眼。
方才某人的落寞表情,他可是看的實實的。
想來是她一時沒轉過彎來,才會有此疏忽。
“可小人聽聞,那南——南美洲處於大徐東方, 與大徐隔著一條大洋,中間鮮少有島嶼,如王爺所言,如何在途中修繕?”
葉千歌聽罷,不由詫異的看向徐亦嬋。
“陛下沒有向他們解釋?”
徐亦嬋剮了他一眼,點頭,面色微微發紅,“朕當時累了,便不作解釋,而今便由你與他們細說罷。”
葉千歌癟癟嘴,很無語,沒辦法,只能耐著性子,跟向飛幾人解釋,我們生活的世界,並非天圓地方,而是一顆圓滾滾的球體。
當然,這其中少不了驚呼與質疑。
葉千歌滿嘴苦澀的將之前對付徐亦嬋的那幾個例子照搬出來。
良久,解釋完畢,葉千歌見幾人依舊一臉懵,便慢悠悠的從懷中抽出幾張紙。
若凝目一看,可見每張紙上,畫著數種風格迥異,大小不一的帆船式樣的圖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