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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悍刀行》一百七十一 取刀
  “咚!”

  天地間似有雷聲響起。

  不是初夏的響雷,不是晚冬的悶雷,而是早春的第一聲春雷。

  沒有初夏的響亮,沒有晚冬的浩蕩,卻有一種驚醒萬物的蓬勃生機。

  春雷響,萬物長,是為驚蟄。

  驚蟄臨,桃始華,黃鸝鳴。

  鷹化鳩。

  長劍嘶鳴如春雷,氣機絢爛如桃花。

  二皇子劉協體內蟄伏的氣機種子,刹那間絢爛如桃花盛開,不凋不敗,妖冶如火。

  境界如鷹化鳩,節節攀升,直達囪會。

  再回首,已入一品金剛境。

  二十裡外,大軍中。

  盤膝坐在馬車內的老酒鬼,緩緩睜開了雙眼,拿起酒葫蘆往下一倒。

  滂沱的大雨中劃過一道閃電,一條病殃殃的四腳蛇,搖著尾巴,歡快的喝起了老酒。

  透過搖晃的竹簾,老酒鬼凝視被兩道五德氣數鎮壓的大限刼數。

  一絲遊蕩在其中的隱晦氣機,就在金剛境氣息冒出的一瞬間,消散一空。

  “驚蟄出紅符,一朝入金剛,本來是辯小子的福運,現在讓給你了,兩不相欠了。”

  何止是不相欠,多少廟堂武將江湖武夫為了進入一品境,六親不認,弑父殺兄,只是為了看一眼山頂的光景。

  可惜就算是這樣,始終不得法門,只能在門口徘徊。

  弑父殺兄如果真是一條捷徑的話,整個大漢王朝恐怕要禮樂崩壞,掀起一場屠戮親人的狂潮了。

  但在二皇子劉協心中別說是一品金剛,就是一品指玄、天象,想必也不如娘親活著。

  他隻想娘親活著,什麽也不要。

  這一切是賺是賠,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不對。”老酒鬼突然感到事情沒有這麽簡單,辯小子體內蟄伏的氣機被小花偷梁換柱以後。

  不僅沒有消弭,反而是有了一種新年新氣象,這種氣機變化很是奇妙,頗有枯乾荷塘冒出一股嶄新泉眼的意味。

  這股新泉眼比以往所有的泉眼都要深邃,水也清冽許多,平添了一抹靈韻。

  待到靈韻新泉蓄滿整座池塘,枯乾敗壞的白荷不但會生根發芽開花,還會衍變成一朵紅蓮。

  柳暗花明,山窮水複。

  個中變化只有兩人知道,一個是親自出手的老酒鬼,另一個則是算計這位劍道至尊的戲志才或者龐德公。

  即使劉辯自己也不知道,只是感覺體內氣機流轉順暢了很多,底蘊淳厚了很多。

  如果說之前的氣機是一張鐵胎弓,那麽現在就是一架大黃弩。

  作為羽箭的身體還是那個羽箭,不過羽箭一旦射出,無論是速度還是威力提升了可不止一籌。

  劉辯對於這個突如其來的變化,雖說有些摸不清頭腦,但總歸是一件好事,實在要追本溯源的話,或許只能歸咎於劈斷青白羊脂大蟠的那一刀了。

  此時要是身處雒陽,他還會好好的探究這股玄妙變化的根源了。

  如今大雨滂沱,殺機沸騰,哪裡還有時間去深究這些細枝末葉的好事,盡快離開這裡是當前的重務。

  郡城懷縣必須拿下,自己手裡又無步兵可用,沒有足夠的把握之前,不會擅自開啟戰端的。

  大纛下的將士剛剛成了氣候,四千騎兵,其中一千是大夏遊騎,三千是精於騎射的虎賁騎卒。

  兩萬水師,因為要戍守水師戰船,以及戰船上的糧秣輜重,並沒有帶到懷縣附近。

  步卒除了剛剛招降士氣不穩的三千鉤鑲悍卒,一個也沒有。

  野戰倒是沒問題,有著三千虎賁騎卒,一千大夏遊騎的存在,別說碰上武備稀松的黃巾賊,就是世家望族的馬兵,也是一路碾壓。

  不過攻城可就捉襟見肘了,總不能讓比戰馬還寶貴的騎卒下馬步戰,還不得心疼死。

  既然沒了仁善之心,劉辯決定就地取材利用叛亂的黃巾賊圍攻郡城懷縣,而他趁著雨幕離開懷縣,便是為了捉拿黃巾賊當做攻城的死士。

  “噠噠——”

  一伍大夏遊騎從北側一處小樹林衝了過來,遊騎伍長抱拳道:“啟稟殿下,從北側鹿腸山方向來了一支黃巾賊,人數在一萬左右。”

  “不過,這一支黃巾賊身上披有黃漆劄甲,鐵矛、環首刀、鉤鑲、弓箭一樣不缺。”

  對抗騎卒的長矛步卒,近戰鉤鑲步卒,遠程的弓箭步卒,全齊了。

  劉辯揮手讓這一伍大夏遊騎再探,暗道有些不對,黃巾多數是扛起鋤頭拿著竹槍的鄉野亂民。

  甲胄武器不能說沒有,但絕大部分都披掛給了進攻虎牢關的精銳部隊,畢竟虎牢關關系著黃河天塹。

  張角判官等人恨不得把扛著鋤頭的黃巾亂民拉過去,以確保萬無一失,怎麽可能還會遺留一支精銳在這。

  從這支黃巾精銳前進的方向來看,像是趕赴虎牢戰場的支援步卒,可是繞道懷縣就有點南轅北轍的意思了。

  這裡並沒有一個可供渡過黃河的渡口,最近的一個渡口是在懷縣東面一百裡處,難不成這支黃巾精銳迷路了?

  劉辯輕揉太陽穴,想不通便不想了,沉聲道:“傳令給薑冏,讓他率領五百大夏遊騎截住黃巾賊的後路,其余大夏繼續查探。”

  騎著一匹烈焰般神駒的關羽,不斷的輕撫長髯,一盞茶之後,帶著一股子與生俱來傲氣的聲音響起:“兄長且慢。”

  “這支精銳黃巾賊出現的太過湊巧,其中必定有詐。”

  每每看到這位身高八尺,披掛一襲鸚哥兒綠袍的無雙猛將,劉辯遇到再是凶險的危局,總會莫名其妙的心安。

  有關二爺在身邊,老子怕誰!

  “二弟,你的意思是?”

  美髯公關羽對於長髯很是在意,縱是時時刻刻要面臨大戰,還是會分出一些氣機彈開長髯附近的雨水。

  正如他讓周倉抗刀一樣,這是一種底氣十足的自傲,關某氣機不圓滿,照樣一刀砍了你的狗顱:“懷縣只是一個誘餌,目的是為了引誘兄長前來。”

  “而二皇子早就和地府狼狽為奸,既然引誘兄長前來,想必只有一個目的。”

  “圍殺主公,嫁禍給黃巾賊。”太史慈停止了氣機搬運,手持雙戟,策馬而來:“估計這周圍不止一波黃巾精銳。”

  “報!”

  三伍大夏遊騎衝破雨幕,留下一條條長長的水霧,策馬狂飆而來,驗證了關羽太史慈二人的猜測。

  “啟稟殿下,東面出現了三萬黃巾賊,大約有一萬人披甲持刀,剩下的兩萬人手持各種雜亂武器。”

  “啟稟殿下,南面出現了兩萬黃巾賊,無一人披甲,全部手持雜亂武器。”

  “啟稟殿下,西面懷縣城門大開,一支三千人的馬兵出了城門。”

  劉辯的臉色終於變了,這一次的埋伏,手筆可真大,最讓人擔心的事也發生了,判官趁著戲志才不在親自實施剿殺謀劃。

  只有他能夠與戲志才英雄所見略同,料定自己不會躲在城堅池深的雒陽,等待勤王大軍擊潰百萬黃巾賊,而是有足夠的膽子東出雒陽,趁著大亂好好撈上一筆。

  判官到底是誰,謀略如此的高瞻遠矚,當初戲志才可是挑選了三處地點劫掠輜重和工匠。

  第一是地大物博的冀州州城鄴城,比起河內郡城懷縣的糧秣輜重多的多,並且遠離虎牢關的百萬黃巾賊,安全性高出不少。

  第二是河流密集的南陽郡城宛城,既遠離暴亂中心,又盛產精銳步卒,未來聞名天下的山陽精兵便出自南陽郡。

  第三才是河內郡城懷縣,雖說靠近雒陽方便了快速運輸,但是與百萬黃巾賊隻相隔一條黃河天塹,危機四伏,很容易被圍攻。

  最後是劉辯自己敲定了地點,河內懷縣,誰都知道百萬黃巾賊攻破虎牢關是穩打穩的。

  即使留下了三千大卒武卒營和一千甲騎具甲營保護母親舅父,還是有點不放心,早劫掠完一批早返回雒陽。

  只要自己身在雒陽,無論百萬黃巾賊是否乘勝追擊的攻打雒陽,到時候都能以不變應萬變,是留是走有個定數。

  省的自己不在雒陽,母親舅父堅決不撤離雒陽,以至於落到黃巾賊手中。

  沒想到自己和戲志才躊躇了很久才做出的決定,竟然被判官一眼看破,並且謀劃了這麽一場大局,準備圍殺自己。

  “六萬黃巾賊,三千馬兵。”劉辯抹去臉上雨水的動作,僵持了幾息,心底苦澀,卻只能假裝鎮定:“幾乎是我手中兵馬的十倍了。”

  城樓上。

  二皇子劉協腰杆筆挺立在大纛下,雙手按在劍柄,拄劍站在城頭。

  狂風暴雨透過黑瓦屋簷,劈裡啪啦的擊打在魚鱗寶甲上,擊打在那張稚嫩卻威嚴的臉容上。

  不為所動。

  一個時辰後,天色漸漸昏暗,再加上天空傾倒的暴雨遮擋了視線,只見泥濘的地面濺起無數水花。

  青山、綠林、紅甲,全部消失不見了。

  二皇子劉協立即命人吹響了號角,擂動了戰鼓:“這張本來不準備使用的大網,既然已經撒下,那就讓它好好發揮作用。”

  “太子的優勢在於麾下有著大量的虎賁騎卒,來去如風,機動性極強。”

  “現在卻是累贅了。”

  “命令北面管亥的一萬披甲精銳結成一字長蛇陣,不求擊敗太子,只要擋住太子四個時辰,不,三個時辰就可以。”

  戰鼓聲隆隆作響,未來能夠大戰關羽數十回合的猛將管亥,立即撤退到早已挖好的陷馬坑後面。

  大量的拒馬放在陷馬坑後方五步左右的位置,剛好卡在了乙等鮮卑馬縱身一躍的落點。

  一排排鐵矛步卒斜舉著長矛,鱗次櫛比的站在拒馬後方,寒光熠熠的鐵矛一字排開,綿延四五裡,令人望而生畏。

  五千鉤鑲步卒緊隨其後列陣,準備隨時近身作戰,斬殺跌落戰馬的虎賁騎卒,再往後則是弓箭步卒。

  但是由於雨勢太大,弓箭步卒所能造成的威脅已經降到了最低。

  二皇子劉協聽到鹿腸山方向發出戰鼓聲,勝券在握,沉聲道:“命令東面的程遠志,南面的何曼,步步為營的前進。”

  “不求這五萬黃巾大軍盡快壓上去,與太子展開大戰。”

  “只求一步一步的穩扎穩打,逐漸壓縮太子麾下騎卒的活動空間。”

  臉容被豆大雨珠拍打的火辣辣生疼的他,沒有露出一絲疼痛的表情,反倒是平添了一抹快意:“騎兵一旦沒有足夠的距離去加速衝鋒,什麽虎賁騎卒西涼悍勇的,就是一群沒了牙老虎。”

  “任我宰割。”

  二皇子劉協猛地轉身,火紅色的披風在城頭獵獵翻卷,如一團燃燒的火焰:“孤這個自稱,用不了多久就是我的了。”

  對於黃巾賊的部署情況,最先反應過來的是薑冏這名老卒,戎馬數十年的他,打過太多的硬仗,也見過太多的戰法。

  這種借助暴雨天時步步為營的戰法,恰好是最好用的步卒對抗騎卒的戰法之一。

  劉辯聽完薑冏的匯報,沒時間去感慨幸虧有一員飽經沙場磨礪的老將了, 心思全在思考怎麽破局。

  在場的幾員武將,未來的成就都很高,巔峰一戰逼得曹操差點遷都的關羽,橫掃江東的太史慈,夜襲曹營的甘寧。

  但打仗這種事講究個經驗,不可能說因為後世的名氣大,劉辯剛剛收服他們便能驚退多少大軍,這不現實。

  再者說了關羽等人之所以能夠達到後來的高度,也是在沙場磨礪了幾十年,厚積薄發,一鳴驚人。

  就拿西涼軍來說,為什麽天下各地的戍卒騎卒,一聽到西涼鐵騎四個字就膽顫,就連黥字軍對西涼軍也是欽佩不已。

  那是一場接著一場硬仗鏖戰,打出來的名氣,是經過多少年的積攢,才有了西涼鐵騎甲天下的名號。

  想到這裡,劉辯不由的把目光投降了薑冏,其他武將都稚嫩的很,也就這位西涼老卒有足夠的沙場經驗。

  薑冏對於這種無賴戰法也沒招,因為每次碰到擅長步戰的山戎使用這種無賴法子,西涼鐵騎都是直接碾壓過去。

  這也是二十萬西涼鐵騎的霸道之處,管你是匈奴大軍還是山戎步軍,我西涼大軍只有一種戰法,萬騎奔騰,橫掃北荒,用鐵蹄狠狠的踏碎你們的腦袋。

  戰鼓聲越來越密集,五萬黃巾賊鏗鏘有力的踏步聲越來越響。

  再過一刻鍾就要形成合圍之勢,到那時這裡所有人都會在劫難逃。

  就在眾人急得滿頭大汗之時,突然聽到了一聲蔑視天下的長笑。

  “哈哈。”關羽拂髯長笑一聲,猛地伸出壯碩的右臂,大喝道:“取關某的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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