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群出現的時機可謂是極為巧妙,剛好踩在了劉辯打壓二皇子劉協,即將把事情鬧大的節點上,既維護了劉辯的威嚴,又不讓二皇子劉協過於損失顏面,不至於徹底撕破臉。
兩人一個太子,一個是皇子,一旦徹徹底底的決裂大打出手,最終折損的還不是天家的顏面,這是最重名望的清談儒生深為忌諱的。
至於黨爭站隊這件事上,雖說太子是何皇后所生,與南陽何氏一脈相承,榮辱與共,但保不齊最終登基的是二皇子劉協。
歷經三朝而不倒,人稱廟堂不倒翁的三朝元老何休,並沒有明確的表明支持哪一位,保持一貫研究今文經學抨擊時政的作風,看似渾噩糊塗,實則高明遠見。
萬一二皇子劉協登基,到時候鴻儒何休便可以忍痛將孫兒何進推出去,再加上他在文壇的名望和地位,便可以保住南陽何氏。
心痛歸心痛,但一切要以守住老祖宗的基業為大本大宗。
江湖越老,膽子越小,已經到了知命之年的鴻儒何休,可不想南陽何氏平生許多坎坷。
只是想著在有生之年,悉心呵護與沛國曹氏那般崛起不過數百年,卻號稱千年世家的南陽何氏,在風雨飄搖的時代屹立不倒,成為汝南袁氏潁川荀氏那樣真正的千年世家。
先生沒有表明心意,作為學生弟子的陳群等人,自然不敢輕易站隊混入黨爭之中,免得給先生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陳群雖說喝止了何鹹,連帶著胡車兒也不敢輕易妄動,但來自交州的兀突骨完完全全詮釋了什麽叫做文臣武官兩看相厭。
管你是鴻儒門生,還是朝堂公卿,老子直接率兵衝過去,看你還能不能氣定神閑的在那大言不慚。
放在以往,風骨稍微軟一些的交州士大夫儒生,臉上的神情自若志得意滿,面對上到將校下至小卒殺氣極重的黥字軍,往往是嚇得屁滾尿流,沒有一點士子風流。
不過對於恨不得碰到昏君,時不時來個死諫的京畿儒生來說,難能有很大的威懾力,陳群只是神情嚴肅的站在劉辯和二皇子劉協之間。
寸步未動。
劉辯頗為敬重這些臣子死直諫的儒生,輕輕擺手攔住了戰意沸騰的兀突骨,平靜道:“既然長文先生在這,那我就給長文先生一個面子,暫時放過這個不成器的庶出弟弟。”
庶出和弟弟這四個字,劉辯刻意加重了語調,嘴角輕勾的掃了一眼只剩下中年一代和青年一代的權貴們,意味深長。
緊緊握著太阿劍的二皇子劉協,瞳孔驟縮,這句話的震懾力實在是太大了,自古以來,無論是皇位的繼承,還是世家族長的傳承,立長不立幼,立嫡不立庶。
二皇子劉協想要登臨大寶,行呐,就算不是嫡出,起碼也得是庶出長子,這樣才能給皇帝一個合理的借口。
可惜這兩樣他都不佔,只要劉辯一天不死,除非是違背祖宗禮法,二皇子劉協一天沒有希望登基稱帝,畢竟一旦立幼不立長立庶不立嫡,便是撬動漢室統治根基的彌天大禍。
別說其他皇親國戚不會答應,就算是滿朝文武大臣天下各地的大小世家族長,也不會有一人同意。
長幼有序,嫡庶有別,歷來是各朝皇室世家望族立錐的根本,不然的話, 今天皇帝陛下可以冊立幼子為帝,明天世家望族中頗有才能的庶出長子、嫡出幼子,還不得翻了天。
結黨爭奪族長之位,造成家族內亂還是小事,萬一惱羞成怒之下,破罐子破摔的勾結外人霍亂家族,最終導致家族分裂,甚至分裂,那可是百死莫贖的大罪。
長幼嫡庶之爭,數千年來一直是各大世家最為忌諱,乃至於恐懼的事情,所以這個苗頭,絕不能讓它燃起來。
劉辯這麽多年來在何皇后督促下,龐德公的教導下,帝王心術真是沒有白學,也難怪文壇執牛耳者何休見了他說了一句,四達而不悸。
對於劉辯的評價,幾乎達到了漢武帝光武帝的高度,可見劉辯的帝王心術之高,對於王道的領會之深。
如今一句話便擊中了二皇子劉協的要害,利用劉協聚集了大量權貴的機會,令他之前所有的謀劃,幾乎功虧一簣。
你們想要支持劉協這個雜種,行啊,家族根基和平步青雲孰輕孰重,自己掂量去吧。
在場的簪纓權貴武官將校,除了雒陽王氏的王允,其他人下意識的遠離了一步。
二皇子劉協憤然拂袖而去。
劉辯嘴角勾起的弧度更翹了三分,到底是年輕氣盛,現在你更應該做的是趕緊收買人心,以免已經站隊的王侯大臣心生異樣心思,而不是氣衝衝的離開。
陽光明媚,暖風徐徐,一起灑在身上,暖洋洋的,說不出的愜意。
愕然望著二皇子劉協的權貴們,如逢冬至降臨,心寒如冰。
這個天下,終歸是太子殿下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