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壁壘腹地鋪展了一張鐵索織就的大網,江湖鷹犬不計其數,佩刀持弩甲士多達數千人,還有七八名江湖宗師親自坐鎮大局。
在其中起到推波助瀾作用的判官,見到安然無恙脫身泥沼的劉辯,心安理得的不曾有一丁點訝然。
手談縱橫十九道的徐庶一言一行決定上千乃至上萬人的生死,不敢有絲毫的怠慢,注定是不會把過多的精力放在涉及陰謀詭計的蠅營狗苟上。
太子劉辯若是沒有貴人相助,危如累卵,那些江湖鷹犬足夠劉辯喝一壺的了,數千佩刀持弩甲士則是能把他的腦袋擰下來下酒。
一生志向在黃沙萬裡的邊塞馬革裹屍的徐庶,不想去觸碰的廟堂陰謀底線,正是劉辯身邊那位貴到功績在熹平一代大才堪稱之最的貴人所擅長的。
熹平之春的大才們逐漸嶄露頭角,卻還沒露出崢嶸,唯有這個大才因為功績,名正言順的讓天下人心悅誠服喊上一句老一輩永壽之春的尊諱,國士。
國士戲志才在太子臥榻保駕護航,能出現什麽意外那才有鬼了,這也是為何判官遲遲沒有派遣鐵鷹銳士參與圍剿的症結所在。
江湖鷹犬、江湖宗師、佩刀持弩甲士這些外姓人死了也就死了,自家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孩子明知道沒什麽好結果還往火坑裡推,怕是得了失心瘋。
這和當初信誓旦旦答應戲志才一定會更生霸道儒生班超,王老劍尊溘然長逝以後隻字未提是一個道理,以那位棄筆從戎率領幾十人平定西域的霸道儒生脾氣,醒來後的第一件事定是大殺四方,不把先秦遺留的禍根打的翻天覆地絕對不會罷休,更生班超?傻子才會去做。
後來戲志才策反秦廣王說服劍侍甘鉶地府沒有從中作梗,便是出於補償的心思,當然了並不是地府有多少愧疚,而是因為擔憂惹惱了戲志才從此由意氣之爭上升為生死大敵,畢竟地府的敵人從來都不是太子劉辯,只是出於某些不可告人目的這才一直不怎麽對付。
劉辯的風寒徹底痊愈又沒了催命一樣的追兵,神清氣爽,走過去一腳踹翻了棋絕山子道江東棋聖嚴武眼裡的‘胭脂美人’,不言而喻。
算是士大夫一員的徐庶,眼前一亮,並未覺的主公這麽做有什麽不妥或者粗魯,主公這是在向判官以及他身後所代表的勢力表明一個態度,不管你有多少縱橫捭闔的陰謀陽謀權謀,我都會一腳踹翻所有的圖謀。
手指輕敲紫檀刀匣的劉辯,不是沒想過一刀砍了這個該死的判官,但在他身後感受到了一股子當初在黃河上關羽直入天象後一刀分春秋的巍峨氣息,難不成判官又喚醒了什麽先古人物?
不應該,照理說喚醒一品金剛所需要的國祚氣數,起碼得是春秋鄭國宋國這些僅次於春秋五霸的國璽,以此類推,喚醒天象層次的武道絕顛借用戰國七雄的國璽不見得能行,約莫需要夏商周這類統一王朝的印璽。
自己作為大漢太子與國祚氣數同氣連枝,翻起一道小浪花都是如朕親臨的覺察一清二楚,況且是有別國的國祚氣數高舉大旗複辟起義,自己千真萬確的沒有覺察到國祚氣數有一點非同尋常。
這時,棋枰旁邊一棵老槐樹下傳來了敲擊碗筷的清脆聲音,眾人這才注意到一襲黑袍儒生,蹲在老槐樹下端著白瓷碗大快朵頤,吃的是滿頭大汗。
手裡一碗陽春面。
自詡陰曹地府判官的判官,眉頭似是皺了一下,除了行將就木無所顧忌的老頭子和童年無忌的小孩子,很少有人在槐樹蔭下乘涼。
槐樹又稱鬼木積屍木傳聞是酆都閻王爺鎖拿世間鬼魂的驛站,屬性極陰,棺材除了金絲楠這些彰顯富貴的華貴木材基本上都是取材槐木。
與其相對的則是柳樹,清明插柳枝,世間文人讚譽柳樹的傳世佳作不少,還沒聽說有那位大文豪以槐樹作詩寫賦。
旁若無人吸溜完一大碗陽春面,黑袍程昱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抹乾淨嘴上的油漬,看向判官時下意識咽了咽口水:“判官,別把繡衣指使當成酒囊飯袋的廢物,巨毋霸因為什麽緣由重回的大金剛別人不知道,我這可是有著詳細到就差巨毋霸一天放幾個屁的線報。”
“這麽巧取豪奪可不好。”
劉辯徐庶等人回頭看去,這才發現刻意遮掩氣機的巍峨大山,正是有過幾次交道的鐵塔漢子巨毋霸,高若三層竹樓的魁梧身軀似是又拔高了幾分。
十指相插,靜靜站立在判官身後,氣勢驚人,如五嶽高聳在中原大地。
盼星星盼月亮終於把主公盼回來的三名親衛馬夫兀突骨、扛纛猛將胡車兒、持鉞將管亥,也就是這些日子以來月旦樓小說家嘴裡輔佐紫微帝星下凡太子的三大星官,金猊兀突骨、銀象胡車兒、銅羆管亥。
這三位經過小說家演繹渲染儼然成了將星轉世的猛士,在巨毋霸面前竟然提不起一點廝殺的念頭,如墜十丈水底,壓垮山巒的重力覆蓋全身,手指難以動彈一下。
混不吝的胡車兒嘿嘿一笑,乾脆往地上一趟,好巧不巧的躺在了秦廣王身上威壓所能影響的極限位置,抵消了巨毋霸刻意釋放出來的大金剛氣勢。
不拉幫不結派看似榆木疙瘩不知道利用太子近衛身份風生水起的管亥,悶不吭聲的默默對抗這股氣勢,逐漸動了一根手指,兩根,三根直到有了一擊之力。
金猊兀突骨沒來由的心底竄出一團子怨氣火氣,好像只有幾面之緣交過幾次手的巨毋霸有著奪妻之恨,甚至猶有過之。
這事興許瞞得了荀攸的摸金校尉周瑜的莫敖司,想要瞞過線報網錯綜複雜觸手極深的太常寺,無異於癡人說夢,判官坦然承認:“巨毋霸現在是烏戈國國主。”
劉辯的目光立即落在了兀突骨身上,按照典籍的記載,兀突骨才是蜀中更南的南疆屈指可數由南蠻部落晉升為國度的烏戈國國主,難怪程昱說巧取豪奪。
也對,中原的那個坑已經被張讓佔據,巨毋霸想要重新踩在罡風凜冽的山巔,就得另辟蹊徑,借助西域匈奴鮮卑烏桓這些地域。
但那些地方早就有人獨佔鼇頭哪有什麽空子可鑽,算來算去也就南蠻的烏戈國和孟獲的南蠻國有點余地,烏戈國的國土在後世應該在緬蜔,數百年的氣數積攢催生一位大金剛應該沒問題。
判官驀地生出了一股仗勢欺人的惡趣味,招手讓巨毋霸來到身邊:“那又如何。”
“陽間有座雜貨莊,手裡盡是過路裝。來人買得通路引,做鬼也是好清爽。”
伏天飛雪。
漫天盡是拳頭大小的雪片,是那樣的白,白的刺眼。
槐樹下,一名幼稚孩童穿插竹篾,默默扎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