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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悍刀行》三百一十 人人心裡都有2杆秤
“我兒何在我兒何在”

 敢於五千衝擊三十萬黃巾賊的雄壯漢子,虛弱的幾乎連話都說不出來了,雙目渾濁眼淚不停掉落的曹操,面如死灰,心如死灰,正值壯年不過近三十歲的他,瞬間蒼老了二十歲,兩鬢斑白如雪,魔怔一樣不停的在念叨:“我兒子呢,我兒子呢”

 聽聞噩耗趕過來的幾十位曹氏嫡系兄弟,個個是淚眼朦朧,侄兒曹昂可是他們看著長大的,大兄一把屎一把尿好不容易拉扯大了,眼看已經能父子二人並肩作戰了,沒想到竟然發生了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慘惡事。

 馬革裹屍確實是他們這些武夫的最終歸宿,但是侄兒曹昂才多大,還有大好的風華正茂,還沒感受這個世道的美好,就這麽沒了!

 在場唯一能夠保持冷靜的曹仁,也是流著眼淚把無頭屍體從馬鞍上抱了下來,只是看了一眼,便踉蹌著閉上了雙目。

 “狗賊!”性情剛烈衝動的曹洪,悲痛欲絕,騎上戰馬都嫌浪費時間,提著那杆大槍臉容猙獰的朝那股磅礴氣機衝了過去:“不殺你,老子誓不為人!”

 “對,兄弟們抄家夥,為侄兒報仇!”

 “由我一人看著兄長就行,你們全去,務必斬下狗賊的頭顱祭奠侄兒。”

 “曹家子弟,殺!”

 群情激憤的曹家兄弟們還沒衝出去,一路上沒說過幾句話一直默默練功的太史慈,趕在眾人前面先一步策馬狂奔而去。

 典韋哼著鄉間俚語,砸開小河堅硬的冰層,準備洗刷乾淨兩匹又肥又大的戰馬,身後陡然爆發了一股不比天下第一武將關羽弱上多少的氣息,臉上不耐煩的神色更重了,二話不說躍上了戰意熊熊的無畏獅子:“宰了小的來了老的,不錯不錯,看來這顆頭顱要好好留著,是個大人物沒錯了。”

 來的這人還挺熟悉,有過一面之緣的太史慈。

 一道青色虹光劃起,呈半弧形狀砸下的典韋,腦子不怎麽靈光,就連那位不嗔不怒的白馬寺住持都說他木魚腦袋,實在是想不明白太子的心腹愛將怎麽會和黃巾賊串通一氣。

 不管了,反正只要是黃巾賊一戟砸死了事,武曲第十又怎樣,列仙評第十還會慎重對待一二,一個小小的一品金剛還不放在眼裡。

 “轟!”

 如有驚雷平地起,曾經被王老劍尊洗筋伐髓體質煥然一新的太史慈,兩臂不說有千斤之力,七八百斤還是有的,當初偷摸使用一點運勁技巧差點掀翻了西北第一力士胡車兒,如今被典韋的雙戟砸中,居然是兩臂發麻虎口巨震。

 要不是來之前志才先生破天荒的叮囑了一句一定要謹慎行事不可輕敵,自己又聽說過這位生而金剛境猛人的傳聞,使出了七成運力技巧,說不定胯下精良的西涼大馬就被典韋一戟震死了。

 就算這樣,這匹在乙等西涼馬中堪稱上品的高頭大馬,還是口吐血沫子,如果不及時找到獸醫醫治,撐不過半個月就得成為一盤馬肉。

 武將眼裡比二八少女還水靈的西涼大馬受了這麽重的傷勢,太史慈怨恨自己的同時,更加惱怒典韋下手也沒個輕重:“該死,看我不打爆你的頭。”

 得,典韋一聽這話反倒是樂了,也不佔對方不騎馬的便宜,讓無畏獅子在一旁待著,咧嘴憨笑:“這裡全是被打爆的頭,要不要送你一個?”

 典韋這個送,是要送他的命。

 佛門講究以慈悲普度眾生,卻也有護法金剛降妖除魔,憨笑一聲的典韋,大步前行,好似一尊矗立在大雄寶殿內低眉順眼的巍峨金剛,碰見了侵擾世尊說法的妖魔。

 金剛嗔目。

 這金剛還是佛門第一金剛密跡力士,入大三摩地,現大轉輪王相,說一字頂輪王咒,時大千世界震動,永世站在世尊身後低眉順眼的護法神邸。

 寶相莊嚴,嗔目則是威嚴。

 典韋渾身散發出一股唯有得道高僧證得菩提的淡金色氣色,煌煌如金剛不壞,洇染成燦金色的雙戟直來直去的落向太史慈頭頂,剃度外法邪說。

 嘴角唯有苦澀的太史慈,終於明白平時多說一句話都嫌浪費時間的志才先生,為什麽在臨行前囉裡吧嗦的像個婦人,也曉得了站在巨人肩膀上的佛門金剛與他們這些野路子出身的武夫有什麽區別了。

 兩個形容,真假。

 典韋的這個一品金剛境相當於鐵打的,而他們這些沙場武將江湖俠客看似刀槍不進水火不侵的一品金剛,在佛門真金剛面前基本上都是泥糊的,強一點也只能算是泥塑的。

 這還只是最表象的東西,內裡涉及的氣機運轉體力充沛各個方面,更是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難怪世間武夫一品金剛,佛門也有金剛,世間武夫一品指玄,佛門只有金剛,世間武夫一品天象,佛門唯有金剛。

 佛門的金剛囊括了一品四境,可不就是鐵打的金剛,流水的武夫。

 深知不能力敵的太史慈,深吸了一口氣,在王老劍尊身邊待過一段時間見識、武技大增的他,準備改變之前臆想的掂量典韋有幾兩金的硬碰硬想法,采取消耗的戰術,耗死財大氣粗的典韋。

 雙戟如遊騎遊弋,一戟點在典韋的氣機節點,裝作拚死抵抗的勢頭,另一隻月牙戟則是不留痕跡的掃向了典韋胯下第三條腿。

 得,打小立志成為一名英雄的太史慈,拗不過孫策的死纏爛打切磋了五六次以後,作戰風格也變的奸猾異常了。

 倘若是一般的沙場武將,典韋不堅信也知道對手突破不了自己的金剛體魄,但人靠名樹靠影,太史慈終究是能入雄才大略太子法眼的悍將,逼迫的公孫曲阿蹇碩這些曾經交過手的猛人自甘不如,還擋下了一萬多北方胡人的精銳戎騎,應該有兩把刷子。

 並沒有剃度入空門的他,還想著給老典家興旺香火,只能臨時變招,一支重戟如五指山下壓,一路斬妖除魔連續砸中了兩支氣機充沛的月牙戟。

 另一支重戟勢頭不改,牽引著羅漢伏虎的磅礴氣機,砸向了那張有一條猙獰傷疤的臉龐,真真正正的要來一次爆頭。

 太史慈經歷過噩夢般的王老劍尊調教,這一年多來又經歷大大小小許多鏖戰苦戰,既有高山仰止到到頂的高高手喂招,又有屢次遊走在死亡邊緣的生死大戰,氣機把握雖說比不上天賦異稟的劉辯,但後天努力得來的不比生而金剛境的典韋差上多少了。

 精騎遊弋,刹那間變作鐵騎鑿陣,不退反進的向前踏了一步,地面的積雪凍土齊刷刷一起如遭投石機砸中,並沒有濺起大量的雪片泥塊,深深下陷。

 月牙戟一往無前,氣機之渾厚,猶如一條夔牛鬥角。

 “咚!”

 又是一個刹那間,雪色平野上響起了一道沉悶如晨鍾暮鼓,卻又洪亮如戰鼓大作的轟鳴。

 無畏獅子甩了甩青金色鬃毛,西涼大馬豎著的馬耳流出了兩道血線。

 太史慈倒退了七步。

 典韋一步都沒倒退,身後的小河卻是如同有一頭幼蛟破冰而出,足足兩丈寬七八丈長的河段當場一掃而空,滿天都是炸飛的冰屑水花,還有大量的淤泥魚蝦。

 正在疼惜那匹精品中精品西涼大馬的太史慈,臉色微沉,本以為典韋只是一個橫衝直撞的莽夫,沒想到這份泄勁禦力能耐不比自己差多少了,甚至還有可能強出三分。

 不由的又暗自慶幸,這個佛門金剛步戰已經這麽強了,要是再配上佛門的無畏獅子那還不得和關二爺打個平手。

 嗯,不對,兩人上次交過一次手了,明顯沒有這麽無可匹敵,難道是留手了,或者說上一次交戰也是志才先生的一場謀劃。

 太史慈略微緩衝振蕩的五髒六腑,很快把這個可笑的念頭甩出腦外,志才先生要是能夠高瞻遠矚到這個地步,主公也不會面臨帶著曹操劉備孫策一起逃亡的危機了。

 “哈哈。”沒來由憨笑一聲的典韋,首次碰到能在氣力上與自己正較長短的武夫,不免歡喜雀躍,心想著再好好掂量幾招便帶他一起投靠主公,就是兩個投名狀了:“好漢子,再來。”

 氣勁四射。

 膠著大戰的戰場三百步開外,站著一位臉色難看的高冠博帶儒生,這位儒生身邊還有一位佩玉鳴環的儒生,單看這衣著就知道是世家子弟,還是非同一般世代簪纓的名門望族之後。

 佩玉鳴環儒生也是一臉的氣急敗壞,不過當他瞧見身邊高冠博帶儒生罕見的出現了如連城之璧般的怒氣,反倒是有些竊喜:“文若叔父,我們緊趕慢趕還是來遲了一步。”

 被譽為有長者之風的荀彧,凝視附近觸目驚心的場景,胸膛劇烈的上下起伏著,顯然已是怒極:“好你個戲志才,真是一點情面不講了,算計到了我頭上。”

 少有的瞪了一眼身邊竊喜的族侄,斥責道:“公達,你創建的摸金校尉要加快速度了,這塊相對於沙場烽火狼煙和廟堂口誅筆伐比真金還足赤的細作諜報,一定要在五年內完全鋪展開,不要求能夠比肩太常寺,但是起碼能夠及時探查到太常寺的風吹草動。”

 “摸金校尉要是連太常寺的行蹤都摸不到,還怎麽指望他們襄助孟德匡扶漢室,不成為太常寺刻意散播一些假消息迷惑我們的累贅,已經是萬幸了。”

 “就拿這一次來說,就是吃了細作諜報上的虧,直到太史慈已經來到孟德身邊了,才知道他的存在,要不然怎麽會讓志才捷足先登。”

 荀攸默然,心裡很不是滋味,文若叔父這句話說的一點沒錯,倘若不是細作諜報上的不足,哪裡會堅持千裡尋主,直接來個禮賢下士了。

 這也是沒有辦法,上一次要不是遭到戲志才有心算無心的算計,典韋不但提起出山還成為了孟德眼裡的黃巾叛逆,哪裡會讓他自己送上門,早就安排孟德三顧白馬寺了,收服一員猛將不說,還能宣揚孟德唯才是舉禮賢下士的名聲。

 步戰了四十回合難分難解的典韋,忽地瞧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真是有緣千裡來相會:“文若你怎麽在這裡。”

 太史慈越戰越勇,酣戰的正在興頭上,聽到文若兩個字,先是一愣,想起志才先生囑咐的遇文而退,只能強行忍住心中熊熊燃燒的戰意,鬱悶的去照看那匹西涼大馬,看看還有沒有生還的希望。

 這時,抱著報了殺子之仇執念的曹操,在曹仁的攙扶下艱難的跨上了絕影,眼淚鼻涕直流的殺了過來:“逆賊,還我兒命來。”

 等他來到戰場邊緣,卻怒火衝天的看到出生入死的嫡親兄弟們,一個個站在戰場邊緣,一動不動,如那冷眼旁觀的路人,冷血之極。

 曹洪曹純赫然也在此列。

 不是他們不想衝過去一頓亂槍捅死罪大惡極的那人,而是被天下十大望族的少族長荀彧攔下了,他們要是一般寒門庶族沒讀過幾本書的莽夫,哪管你是什麽十大望族還是宗親子弟的,先殺人再說,世家望族自有世家望族的一套規矩,不然哪來的千年世家百年望族。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曹操也不例外,心中再怎麽悲痛欲絕,還是先行下馬恭敬施禮:“文若先生。”

 招呼無畏獅子一起過去的典韋,剛和荀彧見過禮,視線裡出現了那位自己敬仰許久的曹軍神,激動不已趕忙跑到小河邊取下了那顆臉容稚嫩的頭顱,快速跑回來,表功一樣揚了揚曹昂的頭顱,憨笑道:“曹將軍,這是俺送給你的見面禮。”

 數十位曹氏嫡親子弟,雙目充血,氣的身軀顫抖的拔出了腰間環首刀,抬起了寒光熠熠的大槍,一擁而上。

 荀彧這次沒有阻攔,意欲讓不久後將會登頂天下第一武將的典韋展露武藝,只是把踉蹌著就要倒地的曹操拉到了一邊。

 密談了半個時辰。

 閉上雙目抿著嘴唇的曹操,只能默默流淚,因為自己這個無能的父親驀然睜眼,直視打的數十位嫡親兄弟毫無招架之力的戰場,聲音嘶啞,嘶啞到聲嘶力竭的說了一句令在場所有曹氏夏侯氏子弟,脊背發寒的一句話。

 “我曹操失去愛子只是一人之痛,大漢若是失去典壯士,卻是國之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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