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毅的禮物雖然是一把折扇,可在嚴世藩眼裡,除了丁士美的禮物讓他有些驚喜外,就屬曾毅的這把折扇不錯了。
或者說,是曾毅的口才不錯,嚴世藩是對曾毅的口才有了興趣,至於禮物,根本一文不值。
“你到是會說話。”
嚴世藩獨眼中露出一絲讚賞之色:“一把普通的折扇被你說出了這番話,也算是難得了。”
一群人看向曾毅的眼神中已經帶著些的羨慕了。
來的時候,都是想著買貴重的禮物,哪怕身上銀子不多,也要盡可能的挑選好的買。
可結果,在嚴世藩跟前還不如曾毅一般街邊幾文錢隨處可見的折扇。
丁士美的眼中閃過惱恨的光芒,他帶來的禮物可是家族中花了大代價才得到的,用來討好嚴世藩。
可曾毅憑什麽得到嚴世藩的稱讚?一把大街上隨處可見的折扇罷了,僅僅是憑著巧舌如簧,竟然得到了嚴世藩的欣賞。
難怪是獨眼。
丁士美心裡連帶著嚴世藩也給怨上了,若非是獨眼,豈會如此行為?
“曾賢弟倒是一番巧舌。”
丁士美笑著緩緩開口,滿臉和善之意:“一把不值幾文錢的扇子,借著賢弟的巧嘴倒是成了稀罕物了。”
“若是日後人人效仿賢弟……。”
丁士美衝著曾毅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意,話說到一半,沒有繼續往下說。
有些話,真說了出來,效果反倒是不足了,若是不說出來,能留給人更多的遐想空間,反倒是能起到更好的作用。
看著丁士美和善的笑意,曾毅隻覺得身上涼意陣陣,朝中大臣們之間勾心鬥角,這個曾毅是知道的。
甚至,他也明白,就算是他們這幾個一起進了翰林院的,日後也不可能真的就成了同盟。
可像是丁士美這般直接撕碎了臉面的,他卻是真的沒想到。
今天能夠坐在這的,雖然不是朝中的老狐狸,可也都是頭腦精明之人,丁士美這番話到底想要做什麽,所有人心裡都清楚的。
衷貞吉略顯沉重的歎了口氣,看了眼臉色已經有些難堪的嚴世藩,又擔憂的望了眼曾毅,微微搖了搖頭,沒有吭聲。
雖說衷貞吉為人厚道,可凡事也肯定要為自己考慮的,更何況,他和曾毅並不熟悉,隻不過是剛剛認識罷了。
眼前這種情況,誰也不知道嚴世藩心裡是怎麽想的,這個時候誰若是在開口說什麽,很容易給自己招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嚴世藩的獨眼當中滿是陰鬱之色,眼神在丁士美和曾毅之間來回掃過,最終落在了曾毅的身上:“差點就上了你的當了。”
“你倒是有能說會道之才,可本官這裡卻也不差能說回道之人。”
“本官倒是不怕今個收下你這扇子,日後在有人敢如此效仿。”
說完這話,嚴世藩的獨眼流漏出的目光在丁士美身上掃了一眼,隻是這一眼,讓丁士美背後立時布滿了冷汗。
嚴世藩既然有鬼才之稱,那定然不是頭腦簡單之輩。
丁士美剛才話裡的意思到底是什麽,嚴世藩心知肚明,甚至已經直接了當的否了丁士美剛才一半的話,這其實就是在給丁士美一個不大不小的教訓了。
之所以容忍了丁士美剛才話裡的挑撥,主要還是因為丁士美和曾毅的禮物對比之下高低立判。
嚴世藩本性就是貪財之人,底下的人起了爭執,自然要看誰平日裡對他孝敬更多,
以此來偏向哪個。 至於所謂的道理,在嚴世藩這裡從來就是沒有道理可言的。
獨眼中帶著戲虐之色,嚴世藩嘴角上挑:“在本官這裡,最不怕的就是偷奸耍滑之人,本官有的是法子整治。”
“本官也不聽旁的,三天之內,給本官準備一份像樣的禮物,本官也不要多的,價值三千兩白銀以上即可。”
“不管你是借、是偷、是搶或是有別的什麽能耐,拿出來了,本官就認了你的這份心意,若是拿不出來。”
嚴世藩獨眼微眯,射出狠戾暴躁之色:“若是拿不出來,你自己打斷一條腿回老家呆著去吧。”
“滾吧。”
嚴世藩這些話說的不急不躁,仿若是在普通不過的事情罷了,可其實卻是狠辣無比,拿不出來,不僅要辭官,還要自己打斷一條腿,這任誰怕也是不能接受的。
尤其是這話是對皇帝剛剛點中的翰林所說,這是要有多大的權勢才敢如此?
可偏偏, 如此猖狂的話從嚴世藩的嘴裡說出來,卻似是習以為常一般,可見嚴世藩平時行事有多猖狂霸道。
火辣辣的疼。
氣血衝頭,雙手死死握住,曾毅臉上硬是沒露出半分的怒色。
兩世為人,曾毅見的太多太多了,這個時候,他若是敢多說幾句寧欺白頭翁莫欺少年窮之類的話,怕是連這杏花樓的門都走不出去。
“下官記下了,嚴大人放心,三日之後,下官定會送一份讓嚴大人您滿意的大禮。”
曾毅深吸了口氣,一直變幻的臉色也平靜了下來,一時間似乎平靜的有些嚇人,甚至眼中還有一些說不出來的怪異。
“若是禮物不能讓嚴大人您滿意,下官自當辭官。”
說完這話,曾毅衝著嚴世藩拱了拱手,仍舊是禮節十足,沒有絲毫失禮的地方。
隻不過,曾毅越是如此的平靜,所有人就越是覺得心中不安,尤其是丁士美。
果然,曾毅的目光最後落在了丁士美身上,衝著丁士美微微一笑:“狀元郎前途無量啊。”
說完這話,曾毅不在多待,轉身大步離開。
直到曾毅下樓,嚴世藩的獨眼還盯著二樓拐角的地方,這麽些年了,曾毅還是第一個在如此情況下,在他嚴世藩跟前如此平靜的人。
此子的城府,夠深,處變不驚,比起朝廷當中的那些個老狐狸們,甚至都要強一些。
隻不過,隨即嚴世藩的嘴角就露出了一絲諷刺的笑意,曾毅剛才的表現的確讓他很意外,可到底還是威脅不到他嚴世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