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放為官了?”
陳以勤聽到這個消息,原本帶著些許笑意的臉色立時愣住了,滿臉的不可置信,翰林院的翰林們,外放為官,這並不稀奇。
哪個地方的官職因各種意外空缺,有時候等不到三年一次的述職,從翰林院抽調翰林直接去外放任職,這也是有可能的。
可是,向曾毅這樣,入翰林院才幾天?昨個更是剛得了皇帝的恩升,今個竟然就要外放為官了,這可就有些不對勁了。
“去何處為官的?”
陳以勤壓下心裡的驚訝,並沒有直接向曾毅道喜,而是詢問了一句,畢竟這事充斥了蹊蹺。
“浙江布政司,湖州府,烏程縣縣令。”
曾毅臉上帶著苦澀。
“烏程縣令?”
陳以勤楞了一下,從翰林院出去的翰林,不能說從未有擔任過縣令的,可是也極少,而對於曾毅這種在翰林院內就已經是七品官職的,除非犯了大錯,若不然外放最起碼也是六品官。
“烏程縣應該是府治縣吧。”
陳以勤一手捋著下巴處的胡須:“老夫聽過這個地方……。”
說完這話,陳以勤頓了一下,沒有繼續往下說,他是聽過這個地方,可這卻並非是什麽好地方啊。
烏程縣的縣令空缺應該也不是最近的事情了,是因為得罪了嚴家,所以丟官罷職了。
而如今曾毅落在那個位置上,已經不用多想,這絕對是嚴家的手筆了。
原本縣令官職雖然不高,可卻是勝在最為基本,在一縣之內,還是威風凜凜的,可有一種縣令那是例外,那就是府治縣的縣令。
也就是一府的知府衙門所在縣的縣令。
知府衙門和知縣在一個城裡,可想而知,這個知縣能有幾分威風?
曾毅歎了口氣,陳以勤想說話的後半段話他豈會不知,只不過他倒是沒有怨徐階,有些事情,徐階只能做個幕後黑手,也不可能真正掌握全局的,若不然哪用得著這麽費力的去謀算嚴家。
更何況,他若是不去這個地方,又如何真的給嚴家捅刀?
“縣令也好,外放幾年,在回京,有在咱們翰林院的履歷,到時候定然能夠芝麻開花節節高。”
陳以勤只能這麽安慰曾毅,只不過他心裡怕是都不認為嚴家會讓曾毅活著回來了。
畢竟,嚴家已經如此明目張膽的動曾毅了,若是在讓他完好無缺的回來,那嚴家何苦做出這種可能讓陛下惱怒的事情?
只不過,這話,只要不傻或者是關系極好,就絕對不可能說出來的,恰恰陳以勤不傻,同時和曾毅也沒什麽關系,自然不可能說這話的。
又和陳以勤扯了幾句客套話,曾毅就選擇告退了。
而屋外,張居正仍舊是在等著曾毅。
“走。”
張居正看著曾毅,隻說了這麽一句話,就大步朝著外面走去,等曾毅跟過來以後,方才開口道:“咱們其實這一步走錯了,不該先來他這的。”
“不過好在不算什麽大錯,現在咱們就去內閣找恩師。”
張居正這話讓曾毅楞了一下,隨即嘴角露出一絲苦笑,果然,的確是這一步走錯了,他這個時候應該是先和張居正去找徐階,然後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下,才在來翰林院見陳以勤甚至不來辭程。
“恩師那邊,咱們是肯定見不著的,讓人傳個信,意思下就成。”
“烏程縣,嚴家那邊夠狠的啊。”
張居正歎了口氣,
這個烏程縣,他也是知道的,或者說,滿朝文武沒幾個不知道的,這個地方的知縣位置幾乎是一直空缺的。 之所以造成如此局面,是那湖州府的知府是嚴世藩小妾家中的親戚,不喜一城當中有兩個衙門,所以知縣一直空缺。
自從他上任之後,烏程縣就在沒去過縣令。
可想而知,有這麽一個知府在那,曾毅這個縣令又豈能好做?怕是剛上任沒幾天,就要被找出麻煩來的。
“這事,怕是恩師那邊也是不知情的。”
張居正先這麽提了一句,其實是怕曾毅心中有怨恨的,畢竟,他離京原本就是為了倒嚴而做出的犧牲。
而且就算是離京了,也可以有諸多地方去的,而並非是去這個火坑,這擺明了是不給他活路的啊。
“這事情要安排下去,肯定是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覺,而且事後嚴家反應過來,暴怒之下卻根本無跡可尋才行。”
“所以,這事恩師那邊,定然是不可能知曉的,若是所去之處,恩師都能安排好,那也太容易讓嚴家發現了。”
曾毅臉上神情不變,無悲無喜,仿佛是在說一件和他關系不大的事情,其實,之所以如此,主要是曾毅心裡早就有了準備。
甚至,有些情況張居正還沒想到,可他心裡已經有所預料的。
那就是這件事所產生的後果,嚴家被如此的算計,暴怒之下會做出什麽事情,沒人知道,尤其是嚴世藩那乖戾的性子,很有可能直接讓下面的人對他曾毅下死手的。
按理說,在京城最安全,但是,曾毅卻不願留在京城,這個時候離京,對他而言,日後嚴家倒台以後他所得到的好處遠遠要比他在京城多的多。
而且,這個時候若是不離京外放,有外放為官的經理,那日後肯定還是要外放的。
可嚴家倒台後,離裕王登基也沒幾年了,到時候還如何找機會在裕王跟前刷個好感,露個臉什麽的。
這些計劃,曾毅早就已經在心裡盤算好的了。
這個時候看似他離京有危險,可其實,危險並不算大,徐階他們這些個倒嚴的官員,肯定會暗中護著他的。
按理說,他若是死了,那事情會鬧的更大,可有一點,徐階他們可是所謂的正直之臣,是絕對不能做出這種事情的,若不然,和嚴家他們這些個不擇手段的奸佞之臣又有什麽區別?
這就是選擇盟友的重要性了,若是曾毅現在背後站著的是嚴家,那他絕對不會選擇離京的,一旦離京,指不定敵人還沒來得急害他呢,嚴家那邊都能派人把他給暗殺了,然後把事情鬧大。
忠於奸,其實就在於所謂的良心上的一道坎,奸佞早已經沒有了所謂的底線,而忠臣則是絕對不會跨過那道線,因為一旦跨過那道坎,就佞無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