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陽。
這幾日,袁紹分兵救滅城中余火,屯兵城內,設帳於建章殿基上,令軍士掃除宮殿瓦礫。凡董卓所掘陵寢,盡皆掩閉,並於太廟基上,草創殿屋三間,請眾諸侯立列聖神位,宰太牢祀之。
而曹操和秦帆引兵而回,袁紹見狀,連忙設宴款待,曹操當下也沒了好心情,飲了幾杯酒,發起了牢騷:“諸公遲疑不進,大失天下之望,操竊恥之。”
袁紹聞言,當下也是不悅,厲聲說道:“孟德醉矣!”
秦帆也是拉住曹操,可是曹操也不知道是不是傷心悲痛,根本不理會秦帆,叫道:“豎子不足與謀!”
秦帆見狀,當下也不再多言,扶著曹操回了營帳。
當夜,兗州太守劉岱問東郡太守喬瑁借糧,瑁推辭不與,劉岱引軍突入喬瑁軍營,殺死喬瑁,盡降其眾,以王肱領東郡太守。
曹操聽聞之後,也是心中歎息不已,相邀秦帆、孫堅暫作離別飲宴。
“文台賢弟,為民賢弟,此次分別之後,將是相隔千裡,實在不舍啊!日後我在東,文台在南,為民在西,自當守望相助!”
“自當守望相助!”三個諸侯就在這軍帳中達成了日後相守相助的盟約。
“好!一路保重!”
曹操、孫堅當天辭別眾人分投青州、荊州去了。見二人走了,秦帆也不想再待下去了,準備領軍回梁州。
秦帆走後,袁紹等人也是各奔東西,浩浩蕩蕩的盟軍數日之間便瓦解了。
秦帆領著大軍一路向西返歸梁州。
一路相安無事,秦帆卻總有種不詳的預感,只是沒有確切的軍報也不好對眾人明言。
十數日後,大軍已入梁州,正穿過上庸郡·上庸縣城。
“報……”
淒厲的長嚎聲響起,旋即有急促地馬蹄聲,驚碎了寂靜地長街。秦帆等人霍然回首,只見一騎快馬正疾馳而來,騎士肩後斜插一支三角令旗.正迎風獵獵招展。
“報!廣漢郡急報!”
秦帆見傳訊兵神情淒惶頓時心頭一沉.攔住馬前厲聲喝道:“講!”
傳訊兵本能地猛勒馬韁,待看清攔路之人是秦帆時,連忙滾鞍下馬,淒聲道:“主公,不好了,出大事了!”
秦帆目光如炬,直直地凝視著傳訊兵,沉聲道:“慌什麽,這天就塌不下來!慢慢說,到底出什麽事了?”
訊兵泣聲說道:“張任、趙二將軍身受重傷,戲志才大人和張南將軍……他們……他們……”
秦帆心頭突跳,劈胸拎起傳訊兵,厲聲喝道:“戲志才他怎麽了?”
對於秦帆而言,張南畢竟投奔不久,也並非能力出眾之人,自然毫無感情可言。可戲志才卻不一樣,從穎川開始,戲志才就開始追隨秦帆麾下獻計獻策了,始終對秦帆忠心耿耿、不離不棄。
傳訊兵黯然道:“戲志才大人他戰死了。”
“胡扯!”秦帆勃然大怒,將傳訊兵一把擲於地上,厲聲吼道,“戲志才他一介文士,如何上得戰場?又怎可能戰死?簡直一派胡言!”
傳訊兵急翻身爬起,跪地泣道,“張任、張南、趙二三位將軍護著戲志才大人上山察看地形,誰曾想深山密林裡居然突然殺出了一支敵軍,為首一將悍勇非常,隨同數將也甚為驍勇,張任、趙二兩位將軍力戰不敵,身受重傷,戲志才、張南兩位大人也戰死了。”
“何人所為?”
“主公,這是韓浩大人的親筆書信……”傳訊兵趕緊遞上一份絹布。
“劉焉狗賊!”秦帆鋼牙緊咬,雙拳緊握。
賈詡察顏觀色,心知秦帆已經動了真怒。
再轉念一想,秦帆很可能大舉出兵,殺奔成都替戲志才報仇時,賈詡眸子裡不由掠過一絲陰霾。現在梁州的局勢雖然一片大好,可劉焉乃漢朝宗室,朝廷敕封的益州牧,梁州若出兵攻打宗室,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韙啊。這並不是說秦帆沒有攻打益州的實力。
如果秦帆起兵攻打劉焉,很可能招來其余宗室,甚至是全天下諸侯的集體討伐,討伐董卓的一幕就很可能會重演。
“呼……”秦帆長長地舒了口氣,霍然放松雙拳,神色也恢復了冷靜,沉聲問道:“張任、趙二兩位將軍呢?”
傳訊兵道:“已送回漢中郡醫治。戲志才大人和張南將軍也……回到漢中了!”
秦帆大手一揮,向典韋道:“典韋何在?”
典韋踏前一步,疾聲道:“主公有何吩咐?”
秦帆眸子裡悠然掠過一絲哀傷,黯然道:“傳令下去,梁州八郡三軍縞素。大軍疾奔漢中,迎接志才、張南……歸來!”
“末將領命。”典韋轟然應諾。領命而去。
漢中,梁州州牧府。
趙二幽幽醒來,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軟榻前的秦帆,只見秦帆臉色蒼白、目光深沉,眉宇間流露出毫不掩飾的切齒仇恨,還有幾分隱隱的哀傷。這恨,自然是恨劉焉。這哀,卻是哀張南,更哀戲志才。
“主…公…”
趙二掙扎著想要坐起身來,卻撐了個空,這才發現自己渾身提不起氣力。
“別動!”秦帆急搶前一步。摁住趙二,凝聲說道:“二哥,你就這樣躺著,千萬不要動。”
說罷。秦帆回過頭來,又向身邊的賈詡道:“文和,立即派人將梁州境內,乃至周邊郡縣的郎中全部找來,想盡一切辦法也要治好張任、趙二兩位將軍的傷勢!你告訴他們,如果不能治好他們,老子滅了他們九族!!!”
麾下大將重傷,心腹謀士慘死,巨大的悲傷已經讓秦帆有些失去理智,賈詡很想勸慰兩句,可嘴唇囁嚅了兩下,終究一句話也沒能說出來。這時候的秦帆,就像一座既將噴發的活火山,誰阻止都只能是引火自焚。
待賈詡離去,秦帆又下意識地說道:“志才,立即派人召回各營……”
秦帆的話說了一半就嘎然而止,臉上的表情霎時凝固,然後變得一片鐵青,周圍諸將皆不忍地側過頭去,臉上都流露出黯然之色,現場的氣氛顯得壓抑而凝重。
倏忽之間,秦帆轉過頭來,直直地望著四名士兵手中抬著的兩幅擔架,上面赫然躺著戲志才和張南冰冷的屍體。
“主公。”
張任一瘸一拐走上前來,手中捧著一方托盤,鄭重地遞與秦帆面前,托盤上還覆蓋著一方薄薄的白布,有殷紅的血絲從裡面沁出。秦帆伸手掀開白布,只見托盤上赫然盛著三顆滴血的頭顱。
“此乃劉焉部將高沛、楊懷、李異之人頭!”
“劉焉!”秦帆眸子裡頓時流露出令人心寒地冷色,一字一句地說道,“立即將三人人頭送往成都,再轉告劉焉,十日之內,兵臨城下!打破成都、雞犬不留!”
張任跪地疾聲道:“末將領命。”
鄭渾、張松、秦宓等人還欲進言勸諫,卻見鄭泰、閻圃、賈詡悄然搖頭暗示,隻得按住不言。
秦帆又霍然轉身,厲聲道:“閻圃。”
隨同秦帆一道回到漢中的閻圃慌忙上前兩步,向秦帆道:“主公有何吩咐?”
秦帆道:“以張肅(張松之兄,現任禮曹學司郎中)為梓潼郡太守,以八百裡加急,命廖化引本部人馬即刻前往廣漢郡,廣漢郡韓浩整頓軍馬軍械,與大軍匯合!”
“黃忠、郭嘉!”
“以黃忠為主將,郭嘉為軍師,廖化、韓浩為副將,合兵為左路軍,進取郫縣後合圍成都。”
秦帆道:“令中郎將、涪陵長莊魁起蠻兵一萬,即刻趕往巴郡,巴郡嚴顏整頓軍馬軍械,合兵為右路軍。以嚴顏為主將,莊魁為副將,直取廣都縣後合圍成都!子茂辛苦一趟,為軍師。”
閻圃慌忙應道:“領命。”
“鄭泰、鄭渾。”
“在。”
“依舊總領八郡事務,為大軍提供糧草輜重。”
鄭泰、鄭渾兩兄弟也趕緊答道:“領命。”
“張松。”
“在。”
“與襄陽郡樂進、上庸郡黃權、巴東郡毛玠、巴西郡董和,各自保境安民!”
“屬下即刻發布詔令!”
“凌操”
“負責押運糧草,護衛糧道。”
“末將領命!”
“方悅、莊夏!”
“為正副先鋒,率本部立即殺奔新都縣(成都東面門戶之地),勒令縣令開城投降, 但若不降……”秦帆說此一頓,眸子裡流露出令人心悸地冷意,一字一頓地說道,“全縣夷為平地,人畜不留。”
“典韋、徐榮、李肅、趙岑,為中軍副將!賈詡為中軍軍師,一同出征!”
“末將(屬下)領命!”
“嶽丈(指趙奎)、大哥(指趙大)各領本職,並支援各處。”
“領命!”
“公義(張任表字)、二哥(指趙二)安心養傷,定為你二人討回公道!”
“謝主公……”
分派已定,諸將各自領命而去。
秦帆這才深深地吸了口冷氣,目光變得前所未有的深沉。
秦帆並非不知道此時起兵攻打益州地後果,滅了劉焉、佔領益州,勢必會遭到董卓的偷襲,甚至是天下諸侯地討伐,這將是一場前所未有地決戰。如果打贏了,秦帆就將贏得整個益州!如果打輸了,也許會輸得片甲不留,荊襄之地、漢中之地,甚至連整個梁州地盤都將丟失殆盡。
這是一場前所未有地豪賭,卻不是秦帆的初衷。
不過就算最終結果是從此寄人籬下,甚至是東躲西藏。秦帆也決定要打這一場驚天大決戰,不為了別的,就為了死去的戲志才、張南和重傷的張任、趙二!
也許有人會笑秦帆傻,笑秦帆癡,可秦帆的想法其實和曹操追擊董卓如出一轍。兩人都稱得上雄才大略,可謂世之梟雄。在絕大多數時候他們都能保持冷靜、理智,可這並不代表他們就沒有逆鱗。
他們也有逆鱗,一旦被人觸及,立刻就會招致瘋狂的報復。
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這……才是人,有血有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