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時，雨已經停了下來。

　　下過雨的夜，星星格外明亮，天空仿佛是被洗滌過一般，還略帶著潮濕。

　　守夜的漢子旁邊戳著一杆長槍，懷裡抱著把弓，舍不得放下。這兩樣東西自打寒燼製造出來的那天起，就被村民們像寶貝一樣稀罕著。

　　除此之外，他手中還拿著一個用異刃虎的牙齒做成的號角，只要輕輕一吹，那聲音比他的大嗓門還要清晰。用於示警，已經完全可以。

　　守夜漢子嘿嘿笑著。

　　他的前方是鐵柵欄，很結實，哪怕來一頭野牛也撞不開。在他的後面，是村子裡的倉舍，裡面放著一整天的戰利品，異刃虎、野灰狼，都在裡面。

　　異刃虎和野灰狼有幾頭已經被剝皮，但還沒有烘烤。剛下過雨，木材比較潮濕，生火不容易，要等天亮，木材乾燥之後，再烘烤。

　　這一天的戰利品，已經夠村子裡的人吃很久。

　　遠古時代，對食物的要求也不高，餓不死，有力氣，就一切都好。他們還沒有吃飽穿暖的概念，這樣也好，知足常樂。

　　不過，能更安穩地活著，哪怕是生活在遠古時代的人都不會拒絕。這不是惰性，是一種人類本身，潛藏在內心深處的逍遙情懷。

　　寒燼沒有睡，他跳上自己打造的房屋屋頂上，靜靜地躺著，沒有睡意。村民們經過一整天的戰鬥，哪怕在戰鬥時無比亢奮，生怕揮霍不完全身的力氣，到了此時，肌肉和精神的疲乏感一上來，夢鄉就是他們最好的歸宿。

　　寒燼白天沒有出手，並不疲乏，他很精神，而且也很刻意地沒有去睡。

　　他有預感，這個夜裡，一定不會平靜。

　　他的感應場范圍不大，只有周身三米，比目力，或許還不如守夜的漢子。但洞察力不單單指目力，還包括智慧、分析、判斷，這一點，寒燼完勝村子的所有人。

　　一般情況下，白天獸群衝擊全軍覆沒，作為被挫敗的一方，想卷土重來定然也要修整一番。但……野獸更擅長夜襲，而不是在白天硬剛。白天出現獸群大規模襲擊村落，這本就不正常。

　　然後，村民作為剛剛獲得戰鬥勝利的一方，往往更容易松懈。這樣，若是對手發動奇襲，一定能打個措手不及。

　　哪怕夜襲不成功，被擊退，也能進一步消耗村民的體力和精神。更重要的是，會讓村民們人心惶惶，疲於應對。

　　在這個時候，睡覺還是不睡覺?若真睡過去，獸群攻擊村子反應不及時，定然全軍覆沒，但若是不睡，白天精神疲憊，若對方再攻來，又如何能抵抗?所以，這是一個難題。

　　防守的一方，會很自然地落於弱勢。

　　只要對方的指揮者有些條理，肯定不會讓村民們在這個夜裡安寧。

　　寒燼有理由相信，隱藏在幕後的指揮者，哪怕臨場的戰術指揮糟糕一些，不過在戰略上，一定有它自己的思路。哪怕只是初開靈智的獸王，都會考慮這些東西。

　　作為白天戰術碾壓對手的寒燼，自然在夜裡也有他的安排。

　　村民們肯定要睡覺休息的，不然體力和精神得不到補充，跟木頭人也沒什麽區別。但該提防的東西也不能不防，若真的這個時候來攻擊，不抵抗是不可能的。

　　正確的應對方法是:分批休息。

　　早在吃過食物之後，寒燼已經為這點做考慮。一些人先留下來剝獸皮，將異刃虎和野灰狼的肉切好，等待著去烘烤，另一批人去睡覺。等剝獸皮的人去睡覺的時候，

將上一批睡覺的喚醒。　　這樣交替進行，既能保證村子在受到攻擊的時候能夠有一批能及時反應過來的戰鬥力量，亦能保證村民可以得到休息，不至於過度疲憊，無精打采。

　　這就是寒燼的安排。

　　這是最簡單，也是最蠢的辦法，不過最保險。

　　“若是你也在這裡的話，一定能清楚地分析出，這個夜裡會不會有攻擊，在什麽時辰攻擊。所以，什麽時候睡覺，什麽時候清醒，你比誰都清楚。”寒燼撥弄著金屬銘牌，望著夜空，喃喃著:“那是你的強項啊……”

　　每當想到這裡，寒燼的思緒都會飄到星海彼岸。

　　腦海深處那些年的經歷，讓他現在想起來，也依然會忍不住嘴角上揚。一個堅持著要固執守夜，一個卻瀟灑地安穩睡覺，最後，卻總是那個安穩睡覺的家夥叫醒守夜的人。

　　仔細想想，那個時候，即便嘴硬，但還是會很自然去信任。

　　那種感覺，離了那個人之後，就再也感受不到。

　　或許，那就是領袖?

　　寒燼笑笑，那個人若是敢自稱是領袖，他會第一時間一腳踹上去。

　　呼啦……

　　突然間，就在寒燼還在思緒亂飄的時候，夜空不知不覺已經變得黑壓壓的一片。

　　星星被遮擋住，原本有星光，夜還有些亮，但此刻，已經徹底黑了下來，像是黑雲壓城。

　　“長翼蝠。”

　　寒燼也從胡思亂想中醒過來，盯著天空上黑壓壓的一片，眼睛微眯著，幽潭一樣的眸子沒有絲毫波動:“這麽多的蝙蝠，需要鑽多少山洞，敲多少老樹，才能被你找到啊。”

　　長翼蝠喜歡生活在陰暗的山洞、樹洞和岩石縫隙中，喜歡群居。但能將眼前的視線全部遮住，黑壓壓的一片，像是黑雲一般，這絕不止是一個長翼蝠的蝙蝠群能夠達到的規模。

　　長翼蝠的體型不小，身長一米，單側的翅膀展開也有一米，所以，他們即便群居在山洞中，受空間所限，也無法同時有這麽多。

　　可想而知，這定然是山林中的那位神秘存在，翻山越嶺，鑽遍了各個山頭的陰暗山洞，才收為麾下的長翼蝠群。

　　“還真是煞費苦心。”

　　天空中，長翼蝠泛綠光的眼睛，在黑暗中猶如森森鬼火，有些詭秘的氣氛，尋常人若是一眼望過去，怕是會頭皮發麻。

　　寒燼的眸光清冷，沒有受到任何的影響，他嘴角的笑意一直掛著，根本沒有把天空中的長翼蝠放在眼中。

　　“這些……能耐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