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士相這話一說,屋內一下沒了聲音,二三十條漢子不約而同的看著他,臉上滿是驚訝。胡老大、趙四海他們也都聽得愣了,宋襄公更是一臉古怪的望著周士相。
“此話當真?”
程邦俊則是大喜過望,激動不已,恨不得當場就把周士相這話坐實,免得胡全等人反悔。至於周士相和這幫土匪什麽關系,他不管!說話是否管用,他也不管!他要的隻是這幫土匪肯去打羅定城,其它的他什麽也不管,也不在乎!
朝廷為何要收編這些土匪,為的不就是這些土匪能夠給在後方給清軍製造麻煩,使得清軍無法集中力量攻打廣東明軍嘛,所以封官是次要的,重要的是這些土匪肯替朝廷賣命,唯有如此,他程邦俊此行大樵山才算圓滿。
至於隻有幾十號人的胡全是否能打下羅定城,就根本不是程邦俊關心的事了,有廣東那幫督撫大學士在,上報朝廷的戰報自然不用他一個小小員外郎操心。他心裡清楚得很,哪怕這些土匪全死光,羅定城的清軍一根毛發沒掉也不打緊,在總督衙門那幫師爺的筆下,重要得是如何突出督撫重臣一心收復失地,積極聯絡義師義勇、居中籌劃,誓與清軍血戰到底的忠勇形象。戰果嘛,根本無所謂,因為不論戰果如何,廣東官員的目的已經達到,他們隻要向朝廷,向皇帝證明他們並非在廣東面對清軍的進攻一籌莫展,而是積極應對、日夜殫精竭力圖謀收復失地便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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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無虛言!”
周士相並不理會胡老大發急的眼神,大聲的肯定下來。他這一肯定,胡老大頓時急眼了,張嘴便要阻止,可沒等他叫出聲來,宋襄公卻扯了他一把,這到嘴的話無奈隻能咽了下去。其他想要開口阻止的漢子見了這情形,也隻能把一肚子罵娘的話咽回了肚中。
“何日出兵?”程邦俊趁熱打鐵要把這事徹底做實。
周士相思慮片刻,道:“七日之後!”
“好,好,好!”
程邦俊一連三個“好”字,看周士相是越看越歡喜,感慨萬分的同時對這手刃由雲龍替父母妻兒報仇的新會秀才是刮目相看。
“胡將軍,既然貴部有如此決心,那本官在此就祝將軍馬到功成!待將軍拿下羅定之日,本官親自為將軍披袍戴冠,並替將軍向朝廷請功!”
事情已定了下來,程邦俊一心想著抓緊時間再遊說下一處,爭取月底前回去能多成功幾家,因此便不願多留,朝還在發愣的胡老大拱了拱手便抬腳離開。
“程...”
胡老大喉嚨發乾,眼睜睜的看著程邦俊一行離開,再看周士相,已然是埋怨不已,有心要說什麽,可卻不知說什麽好。
屋內的其他漢子對周士相可沒胡老大那麽客氣了,程邦俊剛走,他們就炸了窩。
“姓周的,你說,三天后咱們拿什麽去打羅定城,又怎麽打!”
“我家大哥都沒發話,你一外人,憑什麽替我們做主?”
“姓周的,弟兄們敬你是殺韃子的好漢,不與你一般計較,不過這羅定城咱們是不打的,你要識相就趕緊走,免得弟兄們說出什麽難聽的話來!”
“先前說得明明白白,光拿東西不乾事,這他娘的屁大會功夫,你就讓我們去送死,你安的什麽心思!”
“讀書人就是鬼得很,姓周的是存心讓我們送死呢!”
“.......”
聽著這些漢子的吵罵聲,周士相也不辯解,只在那一動不動的聽著。
“秀才,你怎的就答應要打羅定城了?這事真不是咱們能乾的,你...唉!...”趙四海到現在還不敢相信周士相就這麽替他們決定了,驚愕之余隻能長歎一聲。
“周兄弟,我知道你全家都叫韃子殺了,你報仇心切,可你也不能拿咱們弟兄性命不當回事吧?”彭大柱是敬佩周士相,也敬重讀書人,可事關自家性命,忍不住也抱怨起來。
葛五、葛六原也想發幾句牢騷,可見大夥說得難聽,兄弟二人便沒有再跟著說什麽。
“都別吵了!”
正吵得不可開交時,宋襄公不耐煩的揮了揮袖子,示意眾人都閉嘴。他在眾土匪心目中的地位很高,見狀,漢子們便都閉上了嘴巴。
等靜下來後,宋襄公才道:“大家也別發火,許周兄弟是誆那姓程的呢。”
聞言,彭大柱恍然大悟,一拍腦袋叫道:“對,周兄弟是哄那姓程的玩呢。”
不想周士相卻搖頭道:“宋先生,彭兄弟,我並非誆那姓程的,而是真心想勸胡大哥和諸位兄弟去打羅定城。”
聞言,彭大柱失聲道:“周兄弟,你真是想叫咱們送死?!”
人群中一個禿頂的漢子直愣愣的望著周士相:“瘋了,瘋了,這秀才肯定是瘋了!”
“什麽瘋不瘋的,我看你才瘋呢!”
宋襄公沒好氣的白了那禿頂漢子一眼,爾後視線重新落在周士相的臉上,很是疑惑道:“周兄弟不是要往廣西投軍嗎,為何卻要勸我們去打羅定城?難道你改了主意不去廣西了?”
聽了這話,胡老大也道:“我也是糊塗了,周兄弟為何非要我們去打羅定城?我昨晚還和宋先生說,今日派人帶你去廣西投軍,本想與你說,可卻被那姓程的給耽擱了...若是周兄弟不改主意,我這就讓人帶你出山,一路護送你去廣西,至於羅定城的事,就當是哄那姓程的,如何?”
周士相卻不改主意,他感激的對胡老大微一點頭,說道:“多謝胡大哥好意了,不過廣西離得太遠,我對李定國的軍隊又並不熟悉,所以考慮再三,既然能在這山上碰上胡大哥,就說明我和胡大哥有緣,與其跋山涉水去廣西投軍,不如索性也跟著胡大哥乾吧。”
“你要跟我乾?”
周士相的話讓胡老大本已縮下去的兩眼珠再次暴睜,難以置信道:“周兄弟,你要跟我乾?你可是讀書人,我老胡卻是個土匪,這世上沒有讀書人跟土匪搭夥的道理。”說這話的時候卻是忘了邊上的宋襄公也是讀書人,還是做過知縣的讀書人。
“誰個天生就是土匪?又是誰說讀書人不能和土匪搭夥的?遠得不說,宋先生不也是和大夥合在一塊嗎?”
“宋先生和你情況不同,情況不同...”
胡老大意識到自己似乎說錯了話,臉上很是訕訕。不過宋襄公卻是一臉坦然,絲毫沒有介意的樣子。
“胡大哥的事,宋先生都和我說了,在我眼裡,胡大哥就是頂天立地的漢子,諸位兄弟也都是響當當的好漢。我雖比大夥多讀了幾天書,可這人命如草芥的亂世之中,書讀得再多又能如何?書讀得多就能保護父母妻兒不被人殺死嗎!”
說到這裡,周士相痛苦的閉上眼睛,片刻,再次睜開的眼睛之中滿是仇恨,他沉聲對眾人道:“這世上,我已經沒有親人了,我心中現在隻想著報仇!...胡大哥、宋先生,各位兄弟,我周士相並非是為了一己私仇而置大家性命不顧,羅定城的清軍也是人,並不比我們多雙手多條腿,我們何必怕他們!”
胡老大接過話道:“不是怕不怕的事,而是咱們實力太弱,這仗,沒法打啊。”
“是啊,弟兄們以前不是沒有和韃子乾過,可韃子確是比咱們厲害,咱們又隻這點人,真要去打羅定城,恐怕連給人家塞牙縫都不夠。”
“若是好打,我們早就去打了,又何必躲在這山裡呢。”
“也虧得咱們人少,真要有個幾百上千號人,羅定城的韃子早就過來打咱們了,哪裡還容得咱們在這快活?”
“這仗,打不得,也沒法打!”
見眾人都對打羅定沒有信心,周士相不由道:“我們人少是不假,可正因為羅定的清軍不把咱們當回事,想不到我們會有膽去打它,所以我們才會有贏的機會。以有備對無備,隻要咱們大夥齊心,我認為拿下羅定城的機會很大, 至少有一半的機會!”
“再說,這世上就沒有沒法打的仗,人多也不一定會贏,自古以來以少勝多的戰事還少了嗎!大夥既然落草為寇當了土匪,這腦袋便是系在腰袋上了,說不得哪天就要人頭落地。既然如此,大夥何不乾票大的,所謂竊鉤者誅、竊國者侯,殺一是為罪,屠萬是為雄!便是成不了大事,能搶到羅定城的錢糧總是好的,那可比大夥打家劫舍來得多。”
“咱們也並非是強攻力取,老虎再凶它也有打盹的時候,咱們瞅著空子偷襲它一把,難道就不行?!”
“胡大哥,我話說到這兒了,是繼續在這山裡當個土匪頭子,帶著弟兄們小打小鬧禍害百姓,還是借著這次機會帶領弟兄們到羅定拚一把,你好好想想吧!”
胡老大已然聽得呆了,怔在那裡沒有反應。
宋襄公的臉上卻有異樣的光彩,嘴裡不住念叨什麽,邊上人若是湊過去聽,卻是那句“殺一是為罪,屠萬是為雄!”
眾漢子們誰也沒有說話,一時還沒消化周士相的話,都在那呆呆的看著他。許久,滿臉橫肉的葛五突然大聲罵了句:“乾他娘,秀才都要乾票大的,老子當了一輩子土匪,難道還不如個秀才了!弟兄們,乾他票大的,洗了羅定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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