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余清兵全部投降後,周士相命令邵九公和彭大柱帶人將俘虜全部押到渡口,然後帶著葛五、葛六兄弟倆找到胡老大的屍體,又在一處草叢中找到他的首級,含淚捧在手中,要葛五將胡老大的屍體托到他背上,然後一步一趨艱難的向渡口走去。
“大哥,周兄弟帶你回家了!”
葛五、葛六跟著走了一路,也是哭了一路,沿途所遇那些大樵山的老弟兄,也都是一個個成了淚人,就是那些沒有什麽感情的羅定兵和江西兵也跟著落下幾滴眼淚。
到了渡口後,周士相要邵九公派手下到周圍村莊找了針線來,又從一戶人家搶了口棺材。
輕輕的將胡全的首級放在他的脖子處,周士相長長歎了口氣,如同女人般小心翼翼用針線將胡全的首級縫合在屍體上,一插一拔之間神情無比認真,讓那些被押到渡口的清軍俘虜看得眼都直了。
“胡大哥,我們漢人死了講究個落葉歸根,生在哪,就葬在哪,哪怕這輩子有天大的出息,死後也要和爹娘埋在一起。可是兄弟我現在沒有辦法送你回家鄉,只能先把你埋在羅定,願你在天之靈不要怪我...”
在心中默默的念叨後,前世當兵學會針線活的周士相熟練將針線打了個死結,然後低頭咬斷針線,起身將胡全的屍體抱進棺材中,對正在哽咽的葛五兄弟二人說道:“別哭了,把棺材釘上,然後找輛馬車把胡大哥帶回去。”
“哎,好。”
葛五、葛六聞言止了抽泣,雙雙起身走到棺材邊準備去合蓋子,可是看到棺材中的胡老大,兄弟二人卻一動也不動的呆在那裡。
見他二人遲遲不動手,反盯著棺材看,周士相不由奇怪:“怎麽?”
“周兄弟,大哥他,他...”
葛五喃喃著不知說什麽,葛六則是喉嚨直咽,說不出話來。
周士相眉頭微皺,探身向棺材看去,卻發現胡全的眼睛這會還是睜著呢。
在古人看來,死人不閉眼那是在這世上還有牽掛的事,要是不了結,這眼就永遠閉不上,或者說,那口氣就咽不下去。
鬼神之說,周士相也不知是應該信還是應該不信,如果不信,很難解釋他為何來到這個時代,如果說信,他卻難以說服自己。不過,不管信與不信,總不能讓胡全就這樣死不瞑目吧。
葛五、葛六兄弟二人乾站著不知怎麽好,都指著周士相來解決這個問題,可周士相又不是跳大神的,能有什麽辦法?
皺著腦袋尋思片刻後,他只能抱著試一試的態度俯身到棺材中,然後湊在胡老大耳邊輕聲說道:“胡大哥,你放心去吧,只要我周士相不死,我就一定找到伯母的遺骸,然後將你葬在她老人家的身邊。”
說完,拿手去合胡全的眼睛,爾後有些忐忑的在葛五、葛六兄弟二人的注視下緩緩將手拿開,霎那間就聽葛五大叫起來:“閉上了!”
“真的閉上了,真的閉上了...”
葛六看得呆了。
..........
投降的清兵被全部押到渡口邊,一共219人,其中披甲兵23人。周士相下令將他們的上身衣服全部扒光,隻留條褲子,扎褲腰的布帶也被搜走,這會一個個耷拉著腦袋,既尷尬又害怕的拎著褲子跪在地上。
彭大柱帶人去收斂戰死的太平營將士屍體,順便將繳獲的兵器全部收集起來。
邵九公派去警戒的幾個江西兵過來回報說德慶城有人過來在路口張望,然後又跑回去了。
唐三水說城中一共就500清兵,精銳都叫張大德帶出來了,城中那200個綠營兵都是夫子,當不得大用,知縣陸公明又是個怕死的主,不可能有膽帶兵殺過來,故而周士相不擔心清軍再打過來,要他們繼續警戒。
這一戰雖是勝了,可太平營付出的代價也不小,主將胡全戰死,伍長死了三個,士兵傷亡也過半。
陣亡士兵屍體被抬過來時,周士相很是內疚,因為正是他的決策才讓這些人無辜死去,自責的同時也決意要對新兵進行訓練,不然再碰到清軍的披甲兵,等待他們的仍是一邊倒的屠殺。
今日若不是那些沒披甲的綠營兵貪圖小利自亂陣腳,披甲兵人數又少,此戰勝負還真難說。
“受傷的都要帶上,死了的也要帶回去,我們把他們帶出來,就要把他們帶回去,哪怕人死了,也要帶回去交給他們的親人。”
這麽多屍體怎麽帶回去?
得了這個任務的彭大柱一臉為難,周士相卻不管他,要他自己想辦法。最後彭大柱機靈起來,帶兵到四周村莊抓青壯,凡是能拉東西的牲畜全搶了來,鬧得是雞犬不寧,民冤載道。
得知彭大柱縱兵搶掠後,周士相苦笑一聲,沒有派人去製止他,只要人傳話給彭大柱,搶東西拉壯丁可以,但不要傷人,更不得奸.淫婦女。
彭大柱隻想解決沒有人手搬運屍體和照顧傷員的難題,倒無意作孽,最後抓來一百多個青壯,外加騾車三輛、驢車七輛,套上車把式的三頭耕牛,如此才算勉強解決了人手不足的難題。
彭大柱帶人去拉壯丁時,周士相把葛五兄弟、禿子、還有邵九公等隊正叫到一起,商量處置俘虜的事。
如何處置這些俘虜,隊正們分成了兩派,邵九公力主照他們的法子,給這些德慶兵烙上字,讓他們也回不了頭, 死心塌地的跟著太平營乾。
葛五則打著為胡老大報仇的旗號,強烈要求殺光這些俘虜,然後把他們的腦袋扔到德慶城牆下,叫城裡知道和太平營作對的下場。
葛六更是嚷著打進德慶城屠了全城人丁為胡老大陪葬,這個提議當然得不到周士相的認同,甚至哥哥葛五都不理會他,因為這個提議實在是太過異想天開,就眼下還剩一半人的前營想打進德慶城,那是癡人說夢。
沒人理會自己,葛六氣得獨自跑到胡老大棺材那痛哭,說什麽大哥一死,他們就沒了義氣,氣得葛五跑過去跟他一頓猛揍。
最後,還是彭大柱說道:“如今胡大哥不在了,全營就周兄弟這個統製官最大,本事也大,往後弟兄們就聽你的吧,怎麽處置俘虜也聽你的。”
周士相不置一詞,不動聲色的看葛五和禿子他們的反應。
“大哥在時就讓我們聽周兄弟的,現在大哥不在了,我們就聽周兄弟的了。”
葛五和禿子他們幾個看了一眼,都點了點頭,認可周士相的首領地位。邵九公在他們眼裡是外人,又是個被迫跟著乾的,自然沒有發言權,他也明智,保持沉默,反正不管誰當首領也輪不到他。
“既然弟兄們聽我的,那我就暫時先做這個主吧,等回了羅定再商議。”周士相指了指遠處跪在渡口邊的俘虜,“把人殺了肯定不行,我的意思是拿他們跟德慶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