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
自鄭森拒絕議和,從金廈大舉來攻後,達素已經堅守了足足三個月,而城外的鄭軍也是足足圍攻了三月。
鄭森吸取了南京兵敗的教訓,根本不給達素任何緩兵機會,平均每五天,鄭森都會組織一次對福州城的猛攻。如此令得城內的清軍傷亡很大,若不是達素牢牢控制了福州城內所有清軍,又大開藩庫犒軍,更有滿州兵壓陣,恐怕隻幾次強攻福州便要宣告易主了。
鄭軍長於水師,卻短於陸師,原先為北伐入江精心編練的數萬陸師都葬送在了南京城下,大將甘輝和余新都叫清軍擒住,雖二人都被太平軍解救,但卻和被解救的上萬鄭軍將士一起被周士相留在了麾下,鄭森曾幾次去信要求歸還這些將士,都被周士相以種種理由拖延。此舉讓聲勢看著浩大的鄭軍缺乏陸戰攻堅力量,圍福州城三月,鄭軍每每強攻都不能破城,便是虧在陸師不強,有幾次大炮都轟開了豁口,將士們也都踏入了福州城中,結果卻被城內的清軍披甲兵擊退,導致功虧一簣。
對此,鄭森很痛惜,常對左右言稱若甘輝和余新在,這區區福州城早就拿下,達素也早早就擒。可惜事實並不如鄭森意,他亦只有無奈。好在福州已是孤城,達素就是困中籠中的鳥,遲早有一天會被活活困死。鄭森對時局看得很透,他知道達素根本不可能有援軍,廣東、江西都在太平軍的控制之中,他唯一能得到的支援只能是浙江方向。而浙江清軍的實力並不強,聽說馬進寶都打到了杭州城下,可想閩浙總督趙國祚和浙江巡撫佟國器現在是自顧不暇,根本不可能有兵力支援達素。換言之,便算鄭森不能攻下福州城,只要困上幾個月,福州便會不攻自破,畢竟城內的糧食也是有限的很。達素再是能守,也終是不能解決肚皮的問題。
前些日子,南都傳來消息說余新在江北瓜州戰死,這讓鄭森心中頗不好受。他是惱余新,若不是余新,他也不會在南京敗得那麽慘,但真正知道余新的死訊,他也是很難過。那天,他獨自在帳中呆了很久,腦海中都是當年余新前來投軍的往事。最後,閩親王只能長歎一聲。
唐王朱聿鍔在南都稱帝,建元定武後,鄭森得封閩親王。南都特意派了一個侍郎到廈門宣旨,並送上閩王金印,時值鄭森正領軍攻打福州,所以世子鄭經出面接待了南都來使,不過這件事鄭經不能做主,便快馬通傳福州大營。
鄭森得知此事後和參軍陳永華等人商量了後,決定接下定武朝廷的閩親王封,稍後鄭森便命戶官鄭泰代表自己回廈門接受了定武朝廷的閩親王冊封,此舉讓金廈都以為藩主是承認了定武朝廷。但鄭森身邊的人卻知道,藩主對於南都的那個定武帝其實並不認同,只是現在朱聿鍔在周士相的支持下已然實際控制南都,又祭拜了孝陵,令得藩主無法再另立新君,故而不得不承認定武朝廷。不然,藩主很難向藩下將士及金廈宗室和臣子們解釋。
接受了定武朝廷閩親王封後,鄭森並沒有放松對福州的猛攻,在他看來,福州已是自己的囊中之物,福建更是自己的地盤。一日不下福州,不解決達素,他這閩親王便一日不能名符其實。
又準備了幾日後,鄭森手下大將忠勇侯陳霸親自督領五千將士向著福州城牆發起進攻。除了五百扛著雲梯、三百推著盾車攻堅營外,又有箭手、銃手三千余,攻堅的士卒都是休整了幾日,精心從各鎮挑選出來的強壯士卒。戰前,鄭森頒下了重賞,誰能最先登上福州城頭,誰便能得到他的佩劍。
藩主佩劍可是比任何金銀珠寶賞賜來得更加激勵軍心,士兵們想要藩主的佩劍,軍官們更想得到。進攻一開始,五千將士就表現出了驚人的聲勢,令得城上的清軍為之膽顫。
福州城頭有火炮,達素在去年海戰失利後,便大肆收羅各地的火炮屯在福州,當時想的是鄭軍可能會趁勝攻打福州,所以福州的火炮自是越多越好。結果鄭軍沒有攻打福州,反而北上入江攻打南京,使得這些火炮失去了作用,不過現在卻一門門的都派上了用場,成為了達素手中的利器。
陳霸沒有被怒火迷住心智,他吸取前幾次攻城的教訓,將各部分得很散,將城頭上的火炮對己方的威脅降到最低。
炮聲隆隆中,鄭軍將士衝到城下,雙方展開激烈的廝殺,城上城下都是慘叫。戰至午時,因為傷亡太大,陳霸不得不鳴金收兵。鄭軍退去後,城牆下遺屍一片,城上清軍同樣也是伏屍片片。
“藩主,末將無能,請藩主治罪!”
回到大營後,陳霸二話不說就跪在了鄭森面前,為自己的無能請罪。
鄭森卻沒有怪罪陳霸,而是上前將他扶起,好言寬慰他。藩下其他諸將也紛紛上前勸慰陳霸,都說勝負為兵家常事,忠勇候切勿放在心上。陳霸悶聲立在那,望著福州城頭一臉不甘。
“藩主,達素不愧是清廷猛將,戰守俱有章法,屬下認為不當再求急成,而當緩圖。以圍代戰,再困他幾個月,看達素是不是三頭六臂。”
陳永華勸鄭森不要急於破城,避免藩下將士再無謂折在城下,現在就以圍代戰,圍的日子長了,城中斷糧,達素到時不低頭也得低頭。
鄭森搖頭道:“本藩聞當年晉王攻新會,城中清軍以百姓為食,遂使晉王無奈撤軍…本藩擔心長圍下去,這福州城會重演新會慘劇啊。”
陳永華聞言,倒是想起南京那位齊王便是新會慘劇的幸存者,聽說其父母妻兒都被清軍殺食,這才奮起一擊,從而有了今日恢復南都之局面。若當年新會清軍並不曾殺食齊王血親,也許便不會有太平軍,也不會有今日之局面,這當真是造化弄人啊。
陳永華擔心藩主會因為可憐福州城中的百姓而解圍,忙勸道:“兵者,凶事也。藩主萬不能婦人之仁,若福州不下,這閩地便算不得為藩主所有,也會有損藩主威名。”
“這些本藩都知道,本藩只是有些不忍啊…”鄭森猶豫了下,“要麽本藩答應達素所請?”
達素當日派福建左布政張經前往廈門談判,若鄭森用海船運在閩八旗官兵及其家眷北返,達素便將福建全省交出。此條件被鄭森當場拒絕,因為在他看來,福建清軍根本算不得強敵, 他取福州如探囊取物。可現在,他卻不能不考慮這件事了,因為圍城三月,城內清軍固然傷亡很大,可他藩下也折損了上萬將士,若達素吃了秤砣鐵了心死守福州,恐怕藩下損失還會更大,即便他能取得全閩,也有些得不償失。
陳永華也有些遲疑,若同意達素所請,那藩下自不必再有傷亡,可藩主用海船送福建清軍北返之事一旦傳出,勢必會影響藩主名聲,此事有利有弊啊。正為難時,劉國軒卻急急來報,說是黃昭求見藩主。
“黃昭不在思明輔佐世子,來本藩這裡做什麽?”
鄭森有些詫異,他親征前,除命長子鄭經留鎮廈門,又命族兄鄭泰和黃昭輔佐長子處置金廈政事。長子還很年輕,經驗不足,所以金廈的大小政務鄭森其實是交給鄭泰和黃昭處置的。現在黃昭卻突然從金廈趕來,難不成有什麽緊急要事不成?
帶著困惑,鄭森要劉國軒將黃昭帶來,見到黃昭,鄭森吃了一驚,因為眼前的黃昭哪還有半點軒宇氣昂的大臣模樣,狼狽至極,身上滿是灰塵,眼中也滿是血絲,一看便是多日未曾睡上一覺的樣子。
“藩主,臣下總算是活著見到你了!”
黃昭看到藩主那刻,瞬間也是落淚,一邊哭一邊從懷中摸出一封信交到了鄭森手中。
“這是怎生了,好好的哭什麽?”
鄭森很是愕然,下意識的從黃昭手中接過那封信,卻是親家唐顯悅的筆跡,而這封信隻八個字——“治家不嚴,何以治國?”
…………
喜報:科目二過關!
明天上午再考科目三!
大家為我續血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