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士相腿上綁著繃帶,夾著固定的木板,談話的時候一直坐在那裡,剛才接聖旨的時候也是象征性的躬身,由桂永智代領。坐的時間有些長了,周士相感到右腿有些發麻,想讓人扶他起身,可又怕這會讓潘、洪二人認為他是在逐客,便強自忍著。
潘應龍這裡倒無其它話說,洪育鼇卻另有正事,乃是有關忠貞營的。
自將武昌讓於忠貞營,湖北的事周士相並未插手,有關鄂省之事都是由湖北巡撫袁宗第負責。湖北是從湖廣拆分而來,雖不如江浙,但也是魚米之鄉,物產豐富,明中期以來就有“湖廣熟、天下足”的說法。
湖北人口也遠比兩廣、雲貴多得多,保守估計人口當有二百多萬,洪承疇任五省經略時也刻意治理湖北,因此境內主要府縣生產生活比之清軍南下時恢復許多,故而忠貞營能得湖北養兵,實不下於天上掉餡餅。
太平軍讓出湖北也足以證明周士相對忠貞營的友善和支持之心,便是現在駐防湖南的太平軍也每月定時支援忠貞營一批錢糧,可以說只要李來亨、袁宗第、郝搖旗他們不犯大的錯誤,假以時日,忠貞營自能開創一片新天地。要知道太平軍的根基廣東現如今人口也才一百五十多萬(不計安南七萬苦役),由此便能知忠貞營究竟得了多大便宜。
“聖上對鹹陽王是信重有加的,孤對鹹陽王和忠貞營將士們也是抱以厚望,若不是江北軍務重,孤早便去和鹹陽王一會了不瞞二位,鹹陽王的大名孤早年在新會時就如雷灌耳了......”
周士相笑著說到,他知道洪育鼇不會無緣無故提起李來亨他們。這位洪大學士可是忠貞營和搖黃十三家在定武朝的代言人,所以他不會無的放矢的。
果然,洪育鼇是真有用意的,卻是替郝搖旗請河南巡撫一職的。
“河南尚末光複,現在就任巡撫是不是早了些?”
周士相沒有胡亂就將河南許出去,但也不是不能答應這件事。河南為中原所在,古來有得中原者得天下一說,可經歷了長達三十年的戰亂,中原用赤地千裡形容有些誇大,可百裡無人煙卻是事實存在。這麽一個殘破的中原,周士相真無意謀取。
“郝搖旗他們正在河南南邊與清軍接戰,現下收復了三府一州二十七縣,勢頭正洶湧,若能光複河南,我大明便能又複一省,意義不小啊。”稍頓,又道:“這件事也是鹹陽王他們的意思。”
洪育鼇顯然是認為若以河南巡撫一職換取郝搖旗他們為定武朝廷光複河南,那對朝廷而言肯定是劃算的,對周士相也是有利的,起碼攻入河南的忠貞營能吸引清廷注意力,減輕江準太平軍的壓力。將來再次北伐,也可兩軍同進,成功把握更大。搬出李來亨的目的不外乎提醒忠貞營上下一體,要河南巡撫不僅是郝搖旗的意思,也是其他人的意思。
潘應龍開口道聖上對於忠貞營將士光複河南也是欣慰有加的。
周士相聞言掃了眼潘應龍,後者淡淡一笑。周士相不置可否,這時一直侍立的桂永智突然道:“聽聞韓王在郝搖旗軍中,不知洪大人可否書信郝將軍,著人護送韓王至南都安頓,免宗室親王在外滇沛。”
“這?....”
洪育鼇遲疑片刻,答應了此事。他心中了然,這恐怕就是個交換。周士相可以給出河南巡撫一職,但郝搖旗卻不能再藏著大明親王。
本著忠貞營畢竟是友軍,且確能分擔太平軍的壓力,周士相答應了這件事,又問了些忠貞營在河南的戰況,正說著,親衛前來稟報,說是公主轎子已到山門,瞎子李帶人去接了。
“殿下既到,孤這便去拜見殿下。”
周士相忙起身去見公主,他雖是齊王,終是異姓親王,公主卻是朱家長公主,嚴格來說二者身份說不得誰高誰低,周士相可以不必去親迎,但這公主畢竟是唐藩唯一血脈,又是他周士相未過門的妻子,所以於情於理,周士相都不好等著媳婦主動來見自己吧。只是他腿腳不便,所以潘應龍勸阻與他,周士相卻執意要迎,說自己畢竟是臣,不可失禮。
潘應龍勸不得,只能與洪育鰵一起去迎。桂永智挽周士相起身時,卻被低聲吩咐要軍情司查一查宮中和外界都有哪些聯絡。桂永智一凜,不動聲色退了下去。
周士相腿不好,走的慢,潘洪二人也不急,一路走,一路說些南都的事。很快,三人來到山門外,方踏出山門,周士相便看到一個宮裝女子正在一名侍女的攙扶下靜靜看著北面的長江。
見大帥到了,一臉笑容的瞎子李忙要上前為公主通稟,周士相見公主看著長江入迷,便揮手示意瞎子李不要動。他想了想,輕步上前,心裡醞釀著看到媳婦的第一句話應該怎麽說,這媳婦模樣又如何,但願不要嚇到自己。 不過見公主側影倒也端莊,模樣身材也算周條,這心裡也漸漸是滿意的。俗話說一白遮三醜,這人身材亦是如此。不肥不胖,臉蛋也不會差太多。這要遠遠一見是個胖胖的或矮矮的女人站在那靜對長江,那周士相心裡鐵定會鬱悶,當真是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
洪育鼇和潘應龍見狀,雙雙對視一眼,都未跟上,隻笑看著周士相輕手輕腳上前。
“我是呼殿下還是叫她名字淑儀,又或是稱她一聲朱姑娘呢?”
周士相隻覺心好像跳得厲害,呼吸也有些急促,正為難如何開口稱呼對方時,卻聽公主對身邊的侍女說起了一首詞。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白發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滾滾長江東逝水讓周士相聽著十分耳熟,這不前世《三國演義》片頭曲麽?當時就呆立在那:莫不成這公主也是穿越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