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聲響起之時,閩浙總督趙國祚、浙江巡撫佟國器和昂邦章京何魁正在說海賊父子內訌之事。陡聽那炮響,三人都是吃了一驚,待外面親兵來報,說城中多處起火,何魁不禁大驚,說道定是太平軍的奸細進了城。
佟國器猛一拍大腿,喊道:“不好!今日城中隻入了福建那幫人,莫非這信是假的,他們是假冒滿州的賊人?”
一聽這話,趙國祚也是一個激靈,失手將信掉在地上,忙要何魁趕緊帶兵去捕那些福建兵將,不能讓他們在城中內應。
佟國器也慌忙向總督大人告辭,他必須馬上趕回武林門坐鎮,以免城門有失。
城中失火,督撫皆以為是福建來的兵作亂,可卻是冤枉了他們。這二十多滿州官兵真是奉了安南將軍達素之命從福州趕來報訊的,並非假冒,更非什麽太平軍奸細。
城中亂起時,這幫滿州官兵也是驚訝不已,那滿州參領未及多想,就喝令部下隨他去彈壓亂事。可剛一出大門,迎面便碰上一隊清軍衝了過來,馬上之人正是匆忙帶兵前來抓捕他們的昂邦章京何魁。
何奎見到這幫福建八旗兵個個執刀在外,也是認定他們是奸細賊人,也不喊話問明,便要部下上前捕殺。那邊福建八旗兵見狀,隻以為這杭州的兵都反了,便在那滿州參領的帶領下邊打邊退,想取回座騎出城逃命。何魁咬牙切齒,哪會容他們逃走,雙方就在不大的窄巷中廝殺一片。
福建八旗兵雖勇猛,可隻二十多人,哪裡敵得過人數多他們幾十倍的浙江兵。不一會,便盡數被砍殺。斬殺了這乾“奸細”後,何魁松了口氣,正欲帶人再去尋其他奸細,卻聽望江門那邊有喊殺聲向著城中傳來。
望江城失守了?!
何魁驚得面無人色。
杭州城內真正的賊人奸細早在何魁帶兵捕殺福建兵的時候,便和事先串通好的綠旗兵打開了望江門。
望江門一開,城外立時有數百太平軍騎兵衝進了城,隨後便是大隊步兵湧入。
杭州城大勢去矣!
蘇納縱馬入城,眼前是數百跪倒在地的綠營兵,附近城牆和走道上有許多屍體和血跡,顯是剛才內應的綠營兵和不願開城的綠營兵自相殘殺過。
蘇納掃視了眾降兵,喝問一聲:“誰是張大猛?”
一個清軍千總聽到叫問,忙從地上站起,上前幾步再次跪伏在蘇納馬前,恭聲道:“卑職張大猛見過將軍!”
蘇納哈哈一笑,馬鞭一指他道:“你,很好,以後就跟著我太平軍乾吧。”
“多謝將軍!”
張大猛一臉感恩戴德模樣,心頭也是徹底松了口氣,更是慶幸不已。要不是自己識時務,聽了布政使陳建德的勸,這會說不定早被陳建德的人給砍翻在城牆上了。
“卑職願為將軍奪取滿城!”
張大猛如從前那些降了太平軍的清軍一樣,兵服都沒換,就急於要在新朝立功了。
蘇納欣然同意,黑夜之中,太平軍對杭州城可不熟悉,必須得由這幫內應降兵帶路,方才不致在城中亂撞。更要緊的是,必須一鼓作氣拿下滿城,要不然勢必會有麻煩。攻打廣州滿城和南京滿城時,太平軍可是傷亡了不少人。杭州現在已是囊中之物,蘇納自然不願部下有無謂傷亡。
望江門一開,其余各門清軍哪還有心守下去,不戰自潰。昂邦章京何魁見機得快,搶在潰兵之前退入滿城。一入滿城,何魁便下令關閉城門,不許潰兵湧入。他這也是被太平軍的內應嚇怕了,不知道這些潰兵中是不是藏有太平軍的奸細。為防萬一,索性一個不讓進,否則真要再混進來奸細,滿城肯定難保。
何魁焦急等待閩浙總督趙國祚和浙江巡撫佟國器到來,別人他能不放,這二位他卻是一定要放進來的。可等了半天,嚷著要進滿城的潰兵越來越多,可卻遲遲不見總督和巡撫的到來。
何魁不由擔心,難道趙國祚和佟國器沒來得及逃脫,叫太平軍給捉了不成?
此時的閩浙總督趙國祚早已落在了太平軍手中,他本是在總督衙門等侯平亂消息,結果亂事未平,倒是知道了太平軍已經入城的消息。和何魁一樣,趙國祚本能反應就是趕緊逃進滿城。可是往平海門的道路被潰亂下來的綠營兵給堵著了,深夜之中,那些潰兵如驚弓之鳥,哪裡還理會得了什麽總督大人。平海門不通,趙國祚無奈便往承乾門,結果半道卻被急於立功的綠營千總張大猛截住,成了太平軍的階下囚。
武林門清軍也是嘩變,衝散了浙江巡撫佟國器手下的撫標。佟國器早年倒也是條精壯漢子,可做了浙江巡撫這幾年,卻養得一身肥膘,急切之間上不了馬,被嘩變的清軍生擒。
潰散下來的清軍見滿城不讓他們入,知道打又打不勝,守也守不住,竟成批的投降了太平軍。杭州城內的清朝官員也在布政使陳建德的帶領下齊往城門拜見蘇納。聽到滿城已被昂邦章京何魁提前關上,蘇納不由有些失望,不過聞知擒住了閩浙總督和浙江巡撫,他卻甚是高興的很,命將二人帶來。
趙國祚此刻雖是狼狽,可身上依然有總督威勢在,並未因被擒而倒架子。見著跟在蘇納後面的布政使陳建德,趙國祚頓時明白城中亂事到底是何人所為,氣得橫眉怒罵陳建德卑鄙無恥,辜負皇帝對他的信重。
陳建德被趙國祚如此大罵,卻不敢還嘴,只在那苦笑一聲,道:“下官也是逼不得已,總督大人難道不知道下官乃是江西人麽。”
聞言,趙國祚怔了下,什麽都明白了,定是太平軍方面以陳建德家族安危脅迫他內應。心下又忍不住自嘲,虧自己先前還得意,用滿漢有別去挑撥人家,不想人家根本不上當,反將計就計奇襲杭州來了。
見佟國器是個大胖子,蘇納不由笑了起來,對身邊人道:“這位撫台大人方面大耳的,看著真是一臉福相,看這身肥肉,杭州城中恐怕找不出第二個來!”
佟國器神情萎靡,目光呆滯,官帽頂戴早已不見,袍角也撕了一個大口子,腳上只剩下一隻靴子,模樣極為狼狽。和趙國祚一樣,他也是在那恨恨看著陳建德。陳建德被他們盯得怕了,隻得將頭扭到一邊,裝作未見。其余一眾降將降官也是人人面紅,無人敢正視二位督撫。
“不知將軍打算如何處置這二人?招降亦或?”陳建德不知道太平軍這位新安侯如何處置趙國祚和佟國器,便小心翼翼的詢問道。
蘇納沉吟片刻,忽的叫人將趙國祚和佟國器都扒光。深夜,雖是四月天,可同樣冷得很。趙國祚和佟國器何曾受過這般苦楚,忍不住在那瑟瑟發抖。更讓二人羞惱的是,這渾身赤條條的,卻偏有數百雙眼睛看著,羞處無物可遮,當真是叫他們羞惱萬分。
陳建德等降官不明白為何要將督撫扒光,都在那發怔看著。蘇納也不理會他們,吩咐幾句,立是就有一個親衛帶人去抬來一口大鐵鍋,倒滿水後架柴便燒。
“將軍這是?”
陳建德大是不解。趙國祚和佟國器見著這鐵鍋,也是彼此發愣,不明白這降了明朝的滿州佐領安的什麽主意。
蘇納笑而不語,等到鍋中水滾得差不多,他突然一指趙國祚和佟國器,吩咐親衛道:“給他們放血淨身。”
“得令!”
一個親衛手持牛耳尖刀,凶神惡煞般地一把抓住佟國器肥白的胳膊,往大鐵鍋邊上拖拉,佟國器驚得魂飛天外,嚎叫一聲,昏死過去。趙國祚也是嚇得在那兩腿哆嗦。
一眾降將降官也不知這是要做什麽,無數隻眼睛緊緊盯著那親衛手中的尖刀。那親衛將佟國器的手腳捆了,放在鐵鍋前的木桌上,尖刀輕挑,在佟國器的手腕上割出一寸多的口子, 鮮血登時噴濺而出,血箭似的灑入滾沸的大鐵鍋中,倏忽不見,沒留下一絲痕跡。
佟國器疼是醒過來,一見自己手腕,嚇得又是大叫一聲,在桌上滾翻幾下,卻給蘇納的親衛按的死死,動彈不得。佟國器哭嚎不止,眾降將降官看得無不聳容失色,眼看那血越流越少,佟國器漸漸停止了掙扎,渾身上下變得雪片似的慘白。趙國祚那邊早已是看得嚇暈了過去,結果也是被依樣而為。
堂堂閩浙總督和浙江巡撫就這麽被剖開肚子,取出五髒,然後用水衝了投進大鍋。
一眾降將降官哪看過這等聳人聽聞的場面,嚇得人人臉色慘白,腿腳僵硬。不少人更是胃中翻江倒海般難受,偏生不敢吐出來。那嘔吐物到嘴邊,又生生給咽了回去,別提有多難受。
四周盡是明晃晃刀槍,眼前卻是一口煮著督撫的大鍋。望江門前,當真是如人間地獄般可怕。
待鍋中肉香飄起,蘇納走到鍋邊,舀起大半碗肉湯,用鼻子一嗅,讚道:“總督和巡撫的肉,果是美味。”說完放下杓子,朝一眾降將降官笑了笑:“爾等都來嘗一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