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兒郎們放手砍殺吧。”
太平軍被迫入神灣後,哈哈木的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身邊的親兵擺牙喇都被他派了上去,此處地形簡直就是為滿州騎兵預備下的。他相信,用不了多久,賊秀才的首級就會被兒郎們挑著送到他的面前,他要好好看一看,這個把廣州附近鬧得天翻地覆的南蠻子秀才到底長得什麽樣!
“嗚嗚”的號角聲從清軍大隊中吹響,滿州5個牛錄分別從不同方向攻入神灣,揮舞著長刀準備砍殺無路可逃的太平軍。
綠營兵們也不甘落後,讓他們衝在前頭打硬仗或許沒這個本事,可跟在滿州大兵後頭追殺那些落單的太平寇,他們卻有的是勁頭。
遊達海在幾個親兵的簇擁下打著他的總兵旗幟衝進了神灣,此刻再也沒有什麽可以讓他遊總兵畏懼的了。
胡啟立那個蠢貨真是被賊秀才嚇破了膽,靖南將軍這次可是把滿州大兵都帶了出來,你當太平寇真是鐵打的不成,你當那賊秀才有著三頭六臂不成!這下好了,功勞你沒撈到,靖南將軍那的好果子卻有的你吃!你以為這次總督大人還能保著你不成!
想到胡啟立那個蠢貨錯失了將功贖罪的機會,遊達海越想越開心,他從前可是沒少受這個總督愛將的嘲笑。
“都隨老子去打落水狗,媽個逼的,上次在鹿頭河老子險些叫太平寇砍了腦袋,這回輪到老子顯威風了!”
“殺,都給我殺,一個太平寇的腦袋賞一兩銀子,當官的翻倍,若是生擒那賊秀才,本總兵賞一千兩!”
遊達海開出了價碼,只不過這個價碼和總督李率泰開給他的卻少了三分之一,尤其是總督大人給賊秀才定的價碼可是一萬兩!
只要把人給逮了,不問死活,真金白銀,當場兌現!這個價碼比當初平南王尚可喜開的賞銀都要高!
原先遊達海可不指望總督大人這賞銀能落自己腰包,畢竟太平寇太能打了,綠營打不過他們、督標打不過他們、漢軍旗打不過他們,滿州大兵也被他們生生鋸殺了一個參領,他一個敗軍之將又哪裡敢貪圖這賞銀。這回跟著靖南將軍打香山城,他隻盼著能撈個苦勞就行,和太平軍廝殺的事可是想都不敢想。
現在,他卻是心熱眼熱,眼前晃動的那些正在狼狽後逃的太平軍仿佛一個個都成了銀元寶,不知躲在那個角落的賊秀才更是從頭到腳閃著金光!
遊達海隻恨自己識不得那個賊秀才,要不然定在千軍萬馬之中取他人頭!
不,是狗頭!
“弟兄們,上啊,殺太平寇,拿銀子啊!”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在遊達海親兵們的鼓動下,夫子兵們也忘記了自己還從沒打過仗,更沒殺過人,他們眼中全是銀子,一個個爭先恐後的跟在滿州大兵後面衝進了神灣,唯恐自己跑得慢了,銀子叫別人搶了去。
軍心可用,軍心可用!
遊達海說不出的興奮,這一戰,他算是來對了
太平軍如願以償的進入死地,噶來道噶也松了口氣,他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他沒有去多想哈哈木此刻會是什麽樣的得意表情,而是繼續指揮對太平軍的包抄和圍截。哪怕勝利已經在望,噶來道噶也沒有一絲懈怠。
滿州騎兵的快速機動終於在這灘塗上顯了出來,5個牛錄的滿州騎兵分出兩個追著太平軍屁股打,另外3個則繞向太平軍兩邊,采取分插截斷的戰法,欲將太平軍幾千人的大隊截成無數個小隊,擊潰那些敢於反擊的太平軍,然後再從容的收拾掉他們。這個辦法也可以最大程度減輕八旗兵的傷亡,失去了指揮的太平軍人數再多也不過是待宰的羔羊。
鑲藍旗的壯大僧庫勒打馬衝在最前頭,他的胳膊下夾著一柄鋒利的雙刃刀,刀身鑲在一根胳膊粗的圓木上,比長矛的矛身還要長。那刀兩面都是開了刃的,正面砍上去能將人劈成兩半,沾上了也是一道血淋淋的口子,任你多少針線都縫不住那口子,最後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身上的鮮血從這口子流乾。先前在黃沙河東岸,死在僧庫勒這柄自製雙刃長刀下的太平軍沒有十個也有八個,現在,他要這刀染上更多太平軍的鮮血。
清軍已經佔了絕對上風,太平軍在這絕地之中必敗,無論他們試圖做何反抗,都會被滿州騎兵一波接一波的粉碎。
這才是滿州兒郎大顯身手的戰場,這才是滿州兒郎大顯威風的戰場!
“駕!”
僧庫勒猛的一甩馬鞭,將長矛對向了一個逃跑還不忘扛著軍旗的太平軍士兵。
那太平軍士兵似乎知道身後有死神來臨,根本不敢回頭望,隻拚命的往前跑,甚至,他都有扔掉軍旗逃命的衝動,但想到後果,他還是咬牙將軍旗扛在了肩上。
“南蠻子,你跑不了!”
愚蠢的漢人,你是嫌自己跑得不夠慢才把軍旗扛著的嗎!
僧庫勒大笑著將矛尖就要剌向那扛旗的太平軍後背時,突然覺得自己的身子突然一輕,爾後整個人猛的往下一沉,除些從馬上摔落下來。
怎麽回事?!
望著那個撿回條命的太平軍士兵從自己手中逃脫,僧庫勒大怒,揚鞭就要抽打不爭氣的座騎,但低頭一看卻是驚得寒毛一下豎了起來他的座騎四條腿都已陷入泥倬之中,四條腿已經陷了一半深進去。
戰馬是有靈性的動物,陷入泥倬的它知道這個地方有危險,便用力的向上拔著四蹄,想從這個死亡之地掙出來,可怎麽也拔不出來,越掙扎,就沉得越深。戰馬發出悲鳴聲,嚇得再也不敢動彈,它的肚子已經緊貼著地面,鼻間聞到的滿是這泥倬中傳來的淤臭味。
不好,此地是陷阱!
馬上的僧庫勒早已嚇得翻身滾下,落腳時明顯感到腳下一沉,腳踝已然陷入泥中。他猛然想起,剛才那個扛旗的太平軍不是不想跑得快,而是他的腳下快不得,因為他每跑一步都要用力抽出雙腳!
該死的,我怎麽沒有發現!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快退回去,快退回去!”
僧庫勒情急之下張大嘴巴向後方示警,可是已經遲了,視線裡,滿州騎兵的戰馬一匹接一匹的陷入了泥倬之中,同他一樣向同伴發出示意的滿州兵有好幾十個。然而他們的聲音被戰場上的喊殺聲而掩蓋,那喊殺聲更多的是來自於清軍本身,尤其是那些蜂湧衝上來的綠營兵叫得最凶。
越來越多的滿州兵發現了這片灘塗上的不對勁之處,也越來越多的陷入了泥倬之中。
滿州兵們驚恐的望著無法動彈的座騎,呆呆的看著那些被他們追得直喘氣的太平軍又拿著刀矛轉頭向他們撲來。
運氣好、反應快的滿州兵丟棄了戰馬,向後方狂奔而去。倒霉的,沒反應過來的則傻傻的在馬上被報仇的太平軍用長矛捅下來,一矛一矛的捅死。余下的則是被迫下馬和太平軍廝殺。
很快,神灣上就再次喊殺震天,這一次是太平軍的聲音更為響亮。
在軍官的喝令下,太平軍士兵脫掉了自己的鞋子,光著腳在泥倬中行動,這樣他們跑進來更快,也不會輕易被陷住。
滿州兵們穿著上好的馬靴,那馬靴一直到膝蓋,在平地上走起路來都虎虎生風,這會卻成了要命的東西。粘滿淤泥的馬靴使得滿州兵們腳下沉重,行動緩慢,陷入泥倬的驚恐更讓他們喪失戰鬥的意志,他們意識到自己陷入了太平軍的陷阱之中。
戰鬥在這塊長十幾裡、寬幾裡的灘塗上進行著,廝殺的雙方個個都成了泥人,若不是彼此呼喝的語言不對,很難讓人分清誰是敵,誰是友。
遊達海的魂都快要丟了,總兵旗幟都叫他讓人丟了,因為扛著那面旗幟實在是太顯眼,他可不想被太平軍盯上。
滿州兵的狼狽被綠營兵們看在眼裡,那些曾參與過鹿頭河之戰的營兵根本不加考慮就掉頭往回跑,這一次他們跑得倒不那麽急,因為後面有滿州大兵替他們頂著,不像從前,他們是替別人頂著。
夫子兵們嚇慌了,很多人既沒跑也沒上前去和太平軍廝殺,而是怔怔的站在那裡。
“退,快退!”
座騎陷入泥倬中時,噶來道噶就知道不好,他一邊大叫撤退,一邊瘋了似的跳下馬想將愛馬的四蹄從泥倬中拽出來,可任他怎麽拽,愛馬始終無法從泥倬中脫身。
失去戰馬的滿州兵被人數比他們多得多的太平軍合圍起來,在泥倬中靠兩條腿行動,身上的皮甲都嫌重得慌,更休說腳下的靴子都拔不出來。
脫掉甲衣,脫掉馬靴,無法從太平軍追殺中脫身的滿州兵們和太平軍廝殺在一起。
泥倬上的戰鬥,如人類本能般,只見一個個泥人彼此抱打在一起,不斷倒下。
噶來道噶含淚割斷了愛馬的喉嚨。
他的愛馬身子陷在泥倬中無法動彈,甚至都無法向邊上倒去,只能無辜的看著自己的主人,不明白他為何要殺死自己。
馬脖子鮮血不住噴射,噶來道噶一直等到愛馬完全咽氣,才回過身來看向衝過來的太平軍。
他舉起長刀,深一步淺一步的迎了上去。手機用戶請訪問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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