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會城中的震天誓言令得城外清軍士氣更是低迷,水師大營被焚後清軍營中糧草本就岌岌可危,尚之信孤注一擲決定強攻新會,雖得尚可喜事後同意,但遠在廣州的平南王除了派大將班志富前來為世子壯聲勢外,卻是一粒糧食也運不過來。
三次強攻,除了損兵折將,軍中糧草消耗更是驚人,畢竟驅使士卒強行攻城必先使其吃飽,皇帝不差餓兵的道理,將門出身的尚之信又如何能不知。
被太平軍炮火擊中陣亡的平南藩下副都統周元良曾在水師大火之後點計過軍中糧草,得出只夠維持三四日所需的結果。然而現在,清軍對新會的強攻已進行了八天,原本只能夠維持三四日所需的糧草是絕對無法維持這麽多天的,現在清軍卻依然守在城外,這代價便是大量隨軍民夫被餓死,當然,那些強攻死去的清兵也為活著的人省下了一些口糧。
尚之信離開廣州時,廣州府奉總督衙門之命便在府縣征集了三千多民夫供軍中差役。後尚可喜親自趕往新會,平南王爺親征,這軍中役使的民夫數目自然要隨之翻番。
據廣州府粗步點算,此次遣送軍中效役的¥10民夫青壯總數達到了七千余眾,這還不包括之前廣州府為大軍籌措糧食時征集的民夫數量。如此多的民夫被征發至軍中,使得清軍規模從外圍看起來聲勢十分的浩大。
按清軍軍製,滿州八旗供給高於蒙八旗,蒙八旗又高於漢軍旗,而漢軍旗的供給又要高於綠營兵。
圍城大軍以尚可喜的平南藩下漢軍旗和耿繼茂的靖南藩下旗兵一部為主,綠營為輔,因此雖然廣東綠營兵人數佔了大軍一半以上,但在糧草供給上卻是漢軍旗兵消耗得更多。在漢軍旗的盤剝下,綠營兵的口糧便有限得很。為了填飽肚子,綠營兵自然而然將盤剝的對象放在了比他們更低等級的民夫身上。
“拉夫子”對於普通百姓而言,無疑就是天降橫禍,這個時代無論明清哪方,對於軍中效命的夫子都是一視同仁——同樣的虐待苛刻。被拉到軍中做夫子的百姓往往九死一生,十個能有一個活下來便算祖墳冒煙,祖宗顯靈了。
清軍尚未斷糧前,為了讓民夫們有力氣做工,清軍多多少少還能讓他們吃個半飽,斷糧之後。這半飽便成了奢望。在大肆掠奪綠營兵口糧供旗兵食用,又想著用綠營去填新會這個無底坑,尚之信便停發了民夫口糧,甚至還暗示綠營將領讓部下去掠奪民夫們藏在身上的最後一點糧食,如此也好讓綠營兵們繼續充任攻打新會城的炮灰。
這個結果便導致大量本就處於半饑餓狀態的民夫被大量餓死,前兩天還好,民夫們都憑著口氣吊著,這幾日卻是開始大量的死人,光是抬到江邊丟棄的屍體就達上千余具。剩下來的幾千處於嚴重營養不良。半死不活的民夫們也面臨隨時都會倒斃的危險。
民夫們不是沒有人想過逃跑,可在清軍的嚴密監視下,逃跑者的下場更加悲慘。有膽大的不願做餓殍的民夫趁著深夜不要命的往江邊跑,可等跑到江邊的卻是寥寥無幾。能成功跳江又能活著遊出去的更是屈指可數。
清軍中不是沒有人建議過將這些民夫遣散。免得他們無謂死在這裡。但這一建議卻被尚之信狠心拒絕,他對諸將解說的理由是不容軍情外泄。他道眼下各地都知大軍圍城數月不克,突軍中大量遣散民夫,叫各地士紳百姓知道會如何作想?
一句簡單的不容軍情外泄便決定了數千名民夫的悲慘下場。夫子營中每日哀號的慘象令得清軍也不忍入營探看,隻叫營中將死去之人拖至江邊丟棄,如此做法令得這譚江裡的魚蝦倍加肥美起來。
有清軍將領更往深處去想。世子留著這麽多快餓死的民夫在軍中,怕也有效當年祖大壽或是去年由雲龍之舉的用意吧。
前明崇禎年間祖大壽守大凌河城,去年由雲龍守新會,這城內百姓最後可都是作了軍糧的!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無法決定自己生死的民夫們現在最盼望的事情莫過於清軍一舉破城,亦或城裡的賊兵大潰清軍,這兩者不管發生哪樣,都能結束他們眼下悲慘的境遇。
每一次被嚴密看押在營中等侯城頭清軍傳來破城喜訊,每一次卻都被深深失望,接連三次,指望清軍能夠破城的民夫們已經不剩幾個,更多的則是幻想城內的太平軍能夠大敗清軍了。
因此,當城內震天的誓言傳至城外,傳至大營每一個角落時,還能動彈的民夫們都掙扎著從地上爬起,爬到他們能夠看到的地方,望著前方的新會城沉默無語。當他們中有人看到看押他們的清兵此刻無一不是耷拉著腦袋,望著新會城垂頭喪氣時,他們的眼中開始閃爍著異樣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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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內太平軍接二連三的震天動靜令得本就士氣低沉的清軍格外頹喪,軍官們臉色陰沉的看著城頭一言不發,士兵們則有些畏懼的抱著刀槍縮在一邊。沒有任何聲音,也沒有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有的只是絕望。
隨同尚之信一起出帳觀望的都統班志富、秦國成,廣東綠營總兵林善志、督撫標兵參將胡國立、靖南藩下都統耿仲德以及隸屬平南藩下的一乾協統、參將,人數大致有十多人。
班志富奉尚可喜之命前來新會替世子助陣,可他也不是神仙,面對李定國數萬大軍都難以攻克的新會堅城,他這百戰老將也是無可奈何。打心眼裡,班志富並不同意世子強攻的決定,他認為當下應該是撤兵解圍回廣州,因為和新會城相較,南明孫、李二賊內訌才是大事。
小小一座新會城,區區一支不過數千人的太平軍實在是不值得平南王興師動眾,只要堵住三江口不使太平軍有進犯廣州的機會,再抽調精兵進逼高州。等到南明二王內訌消息確認,這太平軍不敗也得敗了!
畢竟這太平軍不過是支孤軍,沒有李定國的支援,在廣東清軍的腹心之地,面對實力遠超於他的廣東清軍,這太平軍能翻騰起什麽浪花來?
那賊秀才能守住新會,無非是仗著此城過於堅固,易守難攻而矣!若賊秀才真敢率兵出城,班志富敢向平南王拿人頭保證,他只要率幾百人的馬隊就能一舉擊潰這支烏合之眾!
然而事情並不是他班志富能夠決定的。雖然他知道平南王他老人家對世子的決定也有猶豫,但最後還是支持了世子。這與其說是平南王也認為新會城不能丟,倒不如說是平南王認為世子的權威不能受打擊。而世子這邊其實也是騎虎難下,身為平南王世子,又是第一次領兵出征,不管從哪方面講,尚之信都不能接受失敗,因為他不能失敗!
能做的班志富已經盡力都去做了,臨來時他曾親自到總督衙門和廣州府去了一趟。為的就是要他們趕緊湊一批糧草送過來。可是幾天過去,廣州那邊還是一粒糧食也沒有送達。
這倒不能怪廣東總督李率泰和廣州知府朱國榮沒有盡力,而是短期內他們也實在是湊不出來糧食,誰讓前頭為了籌措大軍糧草時搜刮乾淨了地面。現下真是刮不出來糧食了!要怪也只能怪梁標相無能,要不是他,大軍能缺糧嗎!
一想到跑得不知蹤影的梁標相,班志富就是莫名火氣。可火氣剛上來就又生生按了下去,這節骨眼就是殺了梁標相又濟得什麽事,還是得解決眼前的難題。看城中這動靜。怕是再強攻三次也難以破城,還是想想怎麽勸世子撤兵吧,這新會是不能再呆了。
念及此處,班志富掃了一眼一眾俱是喪著臉的將領,嘴巴一張便要開口勸世子撤回廣州,可沒等他開口,尚之信卻突然咬牙切齒道:“城中使這一出,那賊將分明是欲蓋彌彰,想要騙我解圍,我偏不如他意,傳我將令,三通鼓後再行攻城!”
聞言,班志富和諸將都是嚇了一跳,人人俱是想道軍心都已低迷到這個程度,世子殿下還要攻城,這不是自取失敗嗎!
“殿下不可!”
班志富急了,也顧不得這麽多人在,直接就道:“再行攻城只能是自取其辱!”
聞言,尚之信腮巴子猛的一顫,目帶凶光狠盯住班志富,也不顧眼前這人乃是跟隨他父親三十多年的老部下,破口就是大罵:“你這老匹夫說什麽!”
眾將一聽這話,都是嚇得愣在當場,人人寒心,班志富先是一愣,旋即臉上青紅一片,看著面前這個他從小看到大,也一心想要扶保的世子殿下久久無語。
半響,他神情恢復鎮定,後退一步垂首請罪道:“殿下息怒,末將失語了!”說這話時,班志富心中悲苦至極。
尚之信此時也清醒過來,知道剛才自己性子上來一時昏了頭,竟口出惡語傷了父王身邊第一親信的心,心下十分後悔,卻礙於當著這麽多人面不好向班志富賠禮,便怒哼一聲,揮手示意班志富不必如此。
班志富抬頭後卻是不再看尚之信,而是默默又退了兩步,站在諸將外圍不發一語。
經歷剛才一幕,諸將均是心有余悸,無一人開口說話。尚之信也是沉默不語,一臉怒氣盯著新會城。場面一時陷入僵局。
在場眾人,除班志富外,便是都統秦國成最尊,其次是靖南藩下都統耿仲德。眼下班志富勸阻被罵,又無人再敢開口相勸,雖尚之信也沒再提攻城之事,但事情不能再這麽僵下去,總要有個決定出來,要不然再拖下去個兩三日,這大軍自個就要瓦解了。
秦國成有心開口相勸,可想到班志富的下場卻感到心寒,尋思世子現在是騎虎難下,自己出面恐怕未必能令其改變主意,倒不如由耿家人出面相勸的好。世子不給自家人面子,總要給外人一些面子的吧。想到這裡,秦國成便側過臉去看向耿仲德,不想對方似乎知道他的意思,故作未見反扭過頭去。
這一幕氣得秦國成在心中大罵不已,沒辦法,只能硬著頭皮上前一步,嘴巴一動開口道:“殿下....”
剛說了兩字,邊上耿仲德卻突然“咦”的一聲,秦國成聽了更是氣惱,先前要你出面你不肯,現在卻來做什麽。抬頭便要怒瞪他一眼,卻也同樣“咦”了一聲,隨之神情凝結在那,後背如墮冰窖般寒氣直湧。
秦國成和耿仲德的視線都落在西邊譚江之上,而那江上卻不知何時多出來一支船隊。
一支紅色的船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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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骨頭的一些心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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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記得去年夏天,我不斷的發布家中有事的通知,使得很多讀者在留言區埋怨,也讓一些訂閱的讀者棄書而去。但正如我一直在強調的那點,《漢兒不為奴》這本書我不會太監,我會一直寫下去直至完本。
今天,終於去看了房子,如果沒有意外,年前將會分到新房,計劃明年六月進行裝修,如此算是一家三口有了個窩,不用在大過年的租人家房子住了。
放下心頭大事,骨頭晚上又喝了一杯,動筆之前先寫下這幾段話,隻為向我的讀者說一聲,你們放心,我會努力,我會堅持!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