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昌衙門,曹仁皺著眉頭,在堂下來回踱步。
匆匆腳步聲中,陳宮大步走了進來。
“陳宮先生!”
曹仁連忙迎了上去,拱手一揖。
陳宮回了一禮,問道:“不知將軍相召,有何要事相商?”
曹仁道:“方才斥侯來報,有一支西涼水軍順河水而下,停在了官渡附近,三十艘大船上皆裝滿了糧草,不知在弄什麽玄虛,弄請先生前來商議。”
“西涼水軍?”
陳宮不解道:“西涼水軍運糧草來幹什麽?”
曹仁蹙眉道:“某也是不甚明白,數日前洛陽有消息傳回,羅征誘出函谷關守軍,複以奇兵襲破了函谷關,本以為羅征要趁勢進兵洛陽,不想卻讓水軍押運糧草來了中原。”
陳宮立刻臉色一變,凝聲道:“會否是羅征那廝要來劫掠中原?”
曹仁道:“聽說羅征治下涼州連年大獲豐收,去歲三輔地區秋糧收獲亦頗豐足,若真是要來劫掠中原,水軍戰船上裝的就是騎兵,而不是糧草了。”
陳宮道:“就算羅征不缺錢糧,但他缺人口啊!”
曹仁神色一凜,眉頭蹙緊,飛快的思索起來。
陳宮又道:“關涼之地自建武以來,便一直戰亂不斷,已不複西漢之鼎定,人口遠不及中原地區,此乃羅征大的硬傷,故爾這廝才不惜一切代價吸引流民前往涼州,甚至派人到各地蠱惑百姓往關中、涼州等地遷徒。況且這廝劫掠成性,不改強盜作風。派人前來中原劫掠人口在下以為並不稀奇,讓水軍押運糧草也就不足為難了。”
曹仁道:“然則羅征大軍又如何過得洛陽、虎牢關?”
陳宮走到宮事地形圖前。仔細看了一陣,才隨手劃了一條線。道:“曹仁將軍怎得忘了河東。河東地理位置重要,北上可擊西河、上郡等地,直逼河套。往東可經翼城而入並州上黨,從高都南下,繞過太行山東麓渡過河水,則可進兗州。”
曹仁盯著地圖看了一陣,才凜然道:“若不帶糧秣輜重,騎兵輕裝疾行,最多十日便可殺到官渡。西涼水軍只需將糧秣輜重運到官渡,羅征便無糧草之憂。如此一來,許昌怕是要面臨西涼騎兵無休止的襲擾,這下糟了,需得速速稟報主公!”
陳宮深以為然道:“曹仁將軍所言極是。”
曹仁凝思半晌,道:“若此番猜測不假,恐兗州各郡再起狼煙,萬不能讓羅征那廝再禍害中原。某打算引軍北上,前往官渡阻擊西涼軍。先生以為如何?”
陳宮眼神閃爍了下,道:“理當如此!”
曹仁拱手一揖,道:“如此,許昌就拜托先生了。”
陳宮也回禮道:“將軍竟盡引軍前往。在下定會為主公守好許昌!”
曹仁這才別過陳宮,匆匆去了軍營。
洛陽,北宮。
李應看了看李傕。不解地問道:“兄長,羅征要偷襲許昌。劫掠中原,我軍既然和曹操結盟。共抗羅征,為什麽不把這消息告訴曹操?”
“你懂什麽?”
李傕訓斥了一聲,冷笑道:“曹阿瞞那廝詭計多端,想要讓某給他擋著羅征,這些年來雖然給了本將軍一些軍糧,但本將軍何曾真正佔到過便宜?想把本將軍當槍使,哪裡有這麽便宜的事情。羅征那廝要偷襲許昌,就讓他去好了,最好把中原再殺個天翻地覆,反正那廝也不可能佔據中原,到頭來只會便宜了本將軍。”
“呃!”
李應遲疑道:“就算羅征把中原殺個天翻地覆,我們能佔到什麽便宜?”
“怎麽就這麽蠢呢!”
李傕無奈地解釋道:“曹阿瞞那廝雖然和本將軍結盟,但卻在管城、軒轅關一帶布置了大量兵馬,明顯是在防備我軍。若果羅征偷襲許昌,必然會引開許昌周圍的兵馬,到時候就算不能乾掉曹操,我軍亦可趁機劫掠到不少糧草,怎麽會佔不到便宜?”
“原來如此!”
李應這才恍然,只是還是覺得有些不妥。
既然已經和曹操結盟,若再趁火打劫違背信諾,實在不是什麽好事。
可看看自家兄長的臉色,李應識趣的沒有把這話說出來。
汝陰,曹操大營。
“主公!”
程昱行色匆匆,進了中軍大帳,向曹操拱手一揖。
曹操見程昱神色有異,不由擺了擺手道:“程仲務須多禮,可有要事?”
程昱凝聲道:“曹仁將軍譴八百裡急加來報,俱言數日前函谷關失守,被羅征以奇兵一佔襲破。今西涼水軍從水路押運一批糧草已到官渡,羅征極有可能率騎兵繞到上黨,從高都南下劫掠中原,現已親率余千大軍北上鎮守官渡。”
“什麽?”
曹操大吃一驚道:“函谷關失守了?”
程昱點頭道:“正是!”
旁邊郭嘉擊節道:“函谷關一帶被羅征攻佔,局勢將急轉直下。沒了函谷天險,羅征大軍完全可以在水軍的接應下,直接從水路殺進中原。從河東繞到並州上黨,雖然也能夠繞過太行山東麓渡河南下中原,但西涼水軍要押運糧草從水路過函谷關卻沒那麽容易,我軍只需挑撥李傕,自可將西涼水軍擋住,今函谷關既已失守,我軍將會極為被動。”
曹操這才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凜然道:“奉孝以為羅征當真會前來劫掠中原?”
郭嘉道:“不得不防啊,羅征那廝對產自涼州的戰馬控制的極嚴,我軍欲購一批戰馬而不可得,卻在去年賣給了袁紹兩萬匹軍馬。袁紹乃主公統一中原、河北最大的敵人,羅征賣軍馬給袁紹說明了什麽?那廝野心勃勃,斷不會這麽好心幫助袁紹,這只能說明羅征認為主公對他的威脅要比袁紹大的多,所以才不惜與袁紹結盟,甚至不惜讓袁紹加快統一河北四州的步伐,好促成袁紹舉兵南下。”
曹操怔然半晌,才喟然道:“羅征匹夫還真是看得起操呐!”
郭嘉道:“事情已經很明顯了,羅征視主公為大敵,為了給主公資敵,甚至能賣給袁紹兩萬匹軍馬,率軍劫掠中原,給主公製造麻煩也就不足為怪了。”
旁邊剛剛投入帳下的漢室宗親、淮南人劉曄道:“軍師所言極是,況且羅征那廝靠劫掠起家,一直不改強盜作風,而關涼之地人口稀少,一直是羅征最大的硬傷,此前就曾花費巨大代價收容流民,更派人到各地蠱惑逃難百姓前往關中和涼州,此番趁我軍與袁術交戰時出兵從中原劫掠人口,有極大的可能性,不可不防!”
程昱道:“羅征既視主公為大敵,會否偷襲許昌?”
郭嘉神色凝重的道:“還真有這個可能。”
曹操刹時變色,許昌離官渡不遠,騎兵疾行軍一日便可從官渡殺到許昌。
若許昌被襲破,隻恐大事休矣。
潁陰人荀攸道:“許昌有陳宮先生坐鎮,羅征若率騎兵偷襲,必然無法隨軍攜帶輜重和攻城器械,如何能襲破許都,在下以為主公大可不必擔心!”
曹操這才臉色稍微好看了些,看向郭嘉,問道:“奉孝以為如何?”
郭嘉沉聲道:“我軍強攻淮南不下,數萬大軍日耗極巨,再有一個多月,淮南地區將迎來長達一個多月的雨節,與其與袁術在這裡僵持不下,還不如退回潁川休整。”
曹操眼神一凝,立刻就明白了郭嘉的意思。
強攻淮南不下是一個原因,然而最重要的,還是郭嘉對潁川局勢的擔憂。
有些話不必說出來,但聰明人都能聽出來。
若羅征親提大軍奔襲許昌,曹操就要面臨被抄掉老窩的危險。
畢竟羅征詭計多端,帳下賈詡也不是善茬,誰也不敢保證陳宮能否守住許昌。
這個風險太大了,一旦發生這樣的事情,曹操必然會遭到重創。
最明智的選擇,就是退回許昌,應對各種突發情況。
荀攸道:“羅征率軍劫掠中原畢竟還只是猜測,並非定論。況且就算是真的,羅征也未必會親率大軍前來,也有可能譴一將統兵,若就此撤軍,只怕於軍心不利。主公何不譴一上將領一軍回師許昌坐鎮,若羅征果真親率大軍前來,再撤軍也不遲!”
曹操看向郭嘉,問道:“奉孝以來如何?”
郭嘉道:“這樣也行,但需得防備李傕。此人雖與我軍結盟,但若局勢有變,許昌周邊的兵力勢必要被調開,難保此人不會趁火打劫。 ”
曹操深以為然道:“善,就依奉孝之見!”
大將夏侯惇當即出列道:“孟德,某願引一軍回許昌!”
夏侯淵、曹純、李典、樂進等將也想請命,卻被夏侯惇搶了先,隻好坐了回去。
曹操欣然道:“有元讓回許昌坐鎮,吾自可高枕無憂矣!也罷,元讓可引軍八千,明日三更造飯,五更出兵,速速趕回許昌,以防局勢有變。”
“喏!”
夏侯惇答應一聲,立刻出帳揚長去了。
又議了一些事情,眾文武才各自散去,魚帳出了帥帳。
郭嘉正準備離開,卻被曹操以眼神止住,隻好坐了下來,待其他人離開後,才跟著曹操來到了旁邊的一座軍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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