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霸等一行人隨著那蕭掌櫃來到了絳州糧倉後堂一間修整地極其素淨的屋舍內。
與其說是屋舍,不如說是佛堂,因為在這間屋舍的正中位置,供奉著一尊銅鎦金的大肚彌勒佛像,而在彌勒佛的正前方,有著一方香爐,香爐下面是一個麻黃色的蒲團。
再加上這屋舍中極其素淨的裝點,也確實和佛堂沒有什麽兩樣。
“沒想到蕭掌櫃竟然還是一位佛子,生意人竟然潛心禮佛,倒也真是有趣呢!”
李元霸在這屋子中四下轉了轉,看到這尊佛像的時候卻是一下子樂了起來。
“讓李公子見笑了!”
蕭十郎滿面地笑容,一邊把李元霸往椅子上引,一邊對李元霸說道:
“早年我曾受惠於白馬寺悟靜大和尚,故此便立志一生禮佛、敬佛,以還願於白馬寺悟靜大和尚!”
“無妨!”李元霸坐在了椅子上擺擺手,道:“知恩圖報,乃是蕭掌櫃的人性和善,若是當在別人身上的話,怕是斷斷不會如蕭掌櫃這般的!”
待有侍女奉上香茗之後,李元霸用手輕茶盞,那茶蓋的邊緣輕輕劃過茶面,放在鼻下輕吸了一口熱氣,隨後不顧茶水尚是滾燙,一口飲盡。
蕭十郎時刻都在意著李元霸的動態,眼見他飲茶如牛飲,便呵呵一笑道:
“李公子這話卻是太過高台在下了!倒是李公子,自從這大葉的茶葉由武王殿下改進之後,流傳向我整個大唐,在下便從未見過有人如此飲茶的。看來這茶藝在咱們大唐長安,已經走到前沿了。”
李元霸笑了笑,道:“這只不過是習慣而已,蕭掌櫃的又何必在意呢?再者說了,我只不過是個粗人。對於那品茶的技藝不甚了解。”
得,這是示敵以弱還是過度的謙虛?
“李公子過謙了,實在是在下有些失敬了!”
對於看元霸的話,蕭十郎不置可否地搖了搖頭,隨後直接開門見山地說道:“好了,李公子。我們可以談談了!”
“蕭掌櫃的,此番我一路南下,原本打算采購一些藥材、茶品入京販賣。”
李元霸敲了敲桌子,繼續說道:
“只是此番南下,卻盡是碰到一些騙子。以次充好,無奈之下只能一路返回長安。怎知路徑絳州之地,卻發現此地甚是繁華,便進來逛了逛。之後,見此地米質優異,南北糧鹽盡皆在此地轉運,如此我便打算不再去買藥材,而是轉而采購糧鹽。”
“公子算是來對地方了。咱們這絳州的糧鹽甚是優異,而且糧價也並不貴,現在買來再拿到長安去賣的話。定能有個很好的銷量!”
蕭十郎一聽李元霸的話,眸子中頓時精忙閃爍,就像是看到了美女的色.狼一樣:
“只是,咱家的米糧可不是想賣誰就能賣誰的,這個李公子可知道?”
“還有這說道?”李元霸故作沉吟地說道,“不過我倒是做過這糧鹽的生意。長安崔家,不知道蕭掌櫃的可熟悉?”
“崔家。永和糧號,永平鹽號?”蕭十郎的眼睛更亮了。“李公子和程公爺也認識?”
程咬金的夫人原本是清河崔氏的人,礙於在朝為官者不能自己做生意,於是崔氏就把自己推到了前面,做起了鹽糧的生意,並且做得風生水起。
這永和糧號,永平鹽號便是程家的產業。
“果然上鉤了!”李元霸心中暗笑了一聲,道:“這個蕭掌櫃就不必過問了吧?”
“咳咳……李公子說得在理,卻是在下暨越了!”
蕭十郎連忙說自己的不是,如果這李公子說得是真的話,那這顆搖錢樹可真是不能跑了,還是趕緊綁住了的好。
“既然李公子有這樣的渠道,為何還要來在下的糧號中進貨呢?”
蕭十郎搞不明白了,至於費這麽大的勁兒嗎,說句不好聽的,那永和、永平可是官商,甚至在某種情況下可以不必在意朝廷定價,有這樣的渠道不用,幹嘛還要去外面進貨。
“蕭掌櫃的這話可真有意思,誰還嫌糧便宜了?”李元霸笑了。
“明白了!”
蕭十郎也笑了起來,這家夥可是老狐狸了,聽到李元霸的話後心中頓時明白了過來:
按照他的意思,無非就是這位李公子想要低價買些米糧,然後按照低於長安城一兩錢的價格賣給永和糧號,這一來二去的,賺取那些差價,也算是小發一筆。
“呵呵……不得不說,李公子,您實在是太精明了!”蕭十郎道,“只是您這樣做,就不怕得罪程公爺嗎?”
“那就不牢蕭掌櫃的操心了。”
李元霸微笑道,“我能拿到低價的官糧賣給崔家,崔家也降低了銷售成本,互利互惠的事情,程公爺為何要怪我?”
“低價官糧!”
聽到這四個字,蕭十郎渾身一哆嗦,道:“李公子這話卻是叫我聽不太懂了。”
“買賣買賣,有地買才有地賣!”李元霸道,“咱們做買賣的,誰不想要低價買東西,然後高價賣出?”
“……”
蕭十郎沉默了良久,問道,“那李公子打算購買多少米糧?”
李元霸沒有說話,只是笑看了身邊的蘇定方一眼。
蘇定方也是笑了笑,直接伸出一隻巴掌,道:“掌櫃的,我們家公子要這個數!”
“一百石?”
蕭十郎看著蘇定方伸出的那個手指頭,有些遲疑地說道。
按照時下大唐的消費能力,一般的糧號,在生意好的情況下,每月大約可以賣出三四百石左右了。
畢竟當下的大唐可不比初唐之時,大唐初建之時,四海方定,百姓更是沒有米鹽下飯,自然增加了鹽糧的購買量。
而眼下呢,大唐大半的百姓都是靠種地為生,完全可以做到自給自足,官糧的販售反倒是沒有那麽多了,每月有個兩三百石也就頂天了。
蘇定方咧嘴笑了笑,道:“再猜!”
“一千石?”蕭十郎驚喜莫名了。
“我說,你這店子號稱‘絳州糧倉’,整個絳州的糧食都在你店子裡,你就不能把腦袋放開點?”
蘇定方擰起了眉頭,似乎很不滿意蕭十郎的態度。
“還要多!”蕭十郎驚到了,他顫抖著說道:“一,一萬石?”
“呵呵!”李元霸笑了起來,“蕭掌櫃,你認為我會帶著多少銀錢一路下江南購買藥材?我想要買的可是人參、靈芝這等高級藥材,帶的銀錢少了,能夠買得到嗎?”
“那,那是多少?”蕭十郎感覺自己的腿在哆嗦了,這尼娘地是要發啊。
“一百萬,只要你糧食足夠,我要一百萬石米糧,而且還必須是上等品質!”
李元霸這真可謂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啊!
“一百……萬!”
蕭十郎大驚失色,隻感覺自己的小心臟好像在下一瞬間就要跳出來了一樣,他說道:“李,李公子……您,您不是在開玩笑吧?”
“開玩笑,你看我像是開玩笑的樣子嗎?”
李元霸拍拍手,道,“既然話都說到了這份上,那我也就不再藏著掖著了。崔家嘛,家大業大,需要養活的人也多,這人多了,自然分出的錢也多了……再之後,你應該明白了吧?”
“額……”
如果他蕭十郎再不明白李元霸話裡頭的意思,那他這麽多年混跡商場,那可真是全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人多了,分出的錢也多了’,這不是擺明了告訴他蕭十郎,僅憑長安城那兩家鹽糧店,程家根本就不會滿足,他們需要賺更多的錢,那麽只有一個辦法了,鹽糧私售,也就是所謂的‘走私’!
好嘛,堂堂的國公府竟然要靠‘走私’來撈錢,這聽起來似乎是有些駭人聽聞,畢竟國公乃是勳爵,這明目張膽地踐踏國.家律法,不是有負皇恩嗎?
當然了,這件事情只是李元霸瞎編的,可是這樣的事情確實存在於大唐那些勳貴們之間,這也是李元霸想要下大力度查探此事的原因。
畢竟不把這些個蛀蟲給拉出來,大唐永遠都無法變得真正強大起來。
看著蕭十郎像是個傻子一樣,呆愣愣地不說話,李元霸道:“蕭掌櫃的,你是不是該回回魂兒了?”
“這個……實在是不好意思, 在下失禮了!”
蕭十郎狠狠地晃了幾下腦袋,隨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
“李公子,似這等大宗的生意上門,在下實在是沒有拒之門外的道理,只是,在下需要知道,這些糧食,您是打算出售給哪裡?”
李元霸還沒來得及說話,倒是蘇定方第一個皺起了眉頭,道:“怎麽,這送上門來的買賣,你都不做嗎?”
說到這裡,蘇定方扭頭看了李元霸一眼,道:“公子,既然人家不做咱的生意,那咱還留在這裡作甚?還是趕緊去找下一家吧!”
這樣說著,這貨還故意去拉李元霸的手臂,一副你別攔著老子,老子不做你生意的樣子。
“唉……這位先生,這位公子莫急,莫急啊!”
蘇定方這一招臨時起意的以退為進還真是管用,這不剛剛邁了兩步就被蕭十郎給著急忙慌地攔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