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雪。
琴聲從亭中傳出,在風雪中遠去。琴聲歡快,然而,落到水叔的耳中,卻顯得越發的憂傷。
從修煉承影劍法之後,周伯言就已經再沒有彈過琴了!直到如今,煉化神劍失敗,幾乎已經斷絕了一切的希望,她才重新拿起琴來。
輕手輕腳的走入亭中,換上一杯熱茶,臉上擠出一絲笑容。
“小姐,許久沒有聽過你彈琴了呢。”
琴聲一滯,周伯言抬起頭,輕聲問道,“他走了麽?”
心中歎息了一聲,水叔下意識的低頭答道,“已經送走了。”
微微閉上雙眼,周伯言的臉色越發清冷了幾分,卻終究沒有說話,隻是琴聲不覺間變幻,透出幾分送別之意。
這一曲,不訴離殤,隻為送別。
默默看著周伯言,水叔臉色露出一絲愧疚之色,隻是想到之前那一幕,便又堅定了起來。
“對不起,小姐..希望你不會怪我,就讓水叔自私一次吧。”
.......。
“水叔,讓我留下吧,如今的局面,您也清楚,幾乎已經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看著水叔,吳池的眼中透出一絲堅定之色,輕聲說道,“我隻是一個小人物,沒辦法力挽狂瀾!但卻或許可以帶她離開,您總不會真忍心讓她給劍影山莊陪葬吧?”
聞言,水叔的心中終於動搖了。
幾乎是看著周伯言長大的,雖然名義上他隻是下人,但在內心深處,他又何嘗不是把周伯言當做自己的女兒?
周伯言的性子他很清楚,如果說真的有人能夠能力讓周伯言放棄與劍影山莊共存亡的念頭,那麽就必然是面前這個小子。
哪怕隻有微乎其微的希望,也好過沒有希望啊。
而代價呢?僅僅隻是可能賠上吳池一個人的性命而已。
雖然這樣很自私,可為小姐,縱然自私一次,又怎麽樣呢?
“這很危險,你或許會死。”
思索了許久,水叔終究還是開口說道。
“那又如何?用我一個外人的危險,換取周小姐可能存在的一線生機,不是很劃算麽?”
平靜的看著水叔,吳池並沒有絲毫的遮掩,乾脆的點了出來。他不介意說的更直白一些,因為這是唯一的機會,也是說服對方幫著自己的唯一可能。
人都是自私的,而他賭的就是人性中自私的一面。
“後天下葬之後,在小姐回到劍影山莊之前,這是唯一的機會的。”
緩緩轉身,水叔輕聲開口。
......。
換上一身仆人的衣衫,看著馬車緩緩離開劍影山莊,吳池的眼中透出一抹冷色。
從這一刻起,在所有人眼中,自己都已經離開了,也就有了更多騰挪的余地。時間已經不多了,盡管不知道,究竟有幾分成功的把握,但這已經是唯一的機會了。
借著夜色,吳池低著頭,緩緩踏入了遠處的一個小院之中。
“他娘的,酒呢?怎麽這麽快就沒酒了?”
幾個人將院子弄的一片狼藉,一邊喝罵著,一邊尋找下人。
“這煞星好不容易滾蛋了,今天正要好好慶祝,怎麽能沒有酒!人呢?都死了麽?”
才一轉頭就看到了剛剛進入小院的小廝。
“喂,那小廝,你過來,給大爺們再打點酒來,聽到沒有?”
低著頭緩步走到說話那人身邊,小廝微微抬起頭,帶著幾分戲謔之意,淡淡開口道,“這位大爺,天這麽晚了,我看你們還是喝水的好。”
“他媽的,你是什麽東西,大爺要喝什麽,輪不到你操..”
喝罵的話才剛剛說了一半,那人便看清了這小廝面容,如同喉嚨被人卡住了一般,硬生生把最後一個心字咽了下去。
一瞬間,冷汗沁透背心,酒勁頓時便散了大半。
“吳..吳爺,您怎麽來了?”
翻了翻白眼,吳池冷笑道,“怎麽,我到哪去,還需要向你們匯報麽?”
“不敢,不敢!”
這片刻的時間,其他幾個人也都反應了過來,看清吳池的瞬間,頓時老實了起來。
這幾個人就是當初用十兩銀子誘惑吳池去找劍閣的家夥,當初被吳池狠狠教訓了一頓,才聽說吳池走了,還沒來得及好好慶祝,誰能想的到,這煞星竟然又找上門來了。
“你剛剛說,哪個煞星要滾蛋了?”冷冷的盯著那人,吳池慢吞吞的問道。
“..。”
背後罵人,還被抓了個準,還有比這更悲催的事情麽?
有心想要辯解兩句,可碰上吳池那冰冷的目光,卻是連一個字都說不出口,隻能低著頭裝作什麽都沒聽到,希望以此來蒙混過關。
輕哼了一聲,吳池倒也沒有深究的意思,一腳踹到那人的屁股上,厭惡的打量了一下周圍髒亂的環境,淡淡道,“該做什麽,還需要我吩咐麽?”
瞬間打了個激靈,幾個人忙不迭的起身打掃起來,一句多余的廢話都沒敢說。
“吳爺,您不是走了麽?”
將周圍收拾乾淨,為首那人這才壯著膽子湊了過來,小心的問道。
“屁話,眼看劍影山莊就要完蛋了,這種時候,我不留著撈點好處,不是有病嘛?”嘴角上揚,吳池不屑的哼了一聲道,“周小妞,想要在這種時候趕我走,不是做夢嘛!小爺我略施小計,就掉頭回來了。”
似乎想到了什麽,吳池的眼中頓時透出一抹冰冷的殺機,手掌搭到劍柄之上,“你們幾個,該不會想要出賣我吧?”
“不敢,小的絕對不敢!”余光落到吳池腰間的佩劍之上,幾個人忙不迭的表態,唯恐惹的吳池懷疑,稀裡糊塗的被乾掉。
“小爺我現在不方便在外人面前露面,打探消息的事情,就交給你們幾個了,有沒有問題?”
“吳爺放心,有什麽事,您盡管吩咐。”
這時候別說是打探消息了,就是讓他們去放火燒了劍影山莊,那也得先答應下來再說啊。
“行了,該幹什麽幹什麽去,小爺我累了,要休息了。”隨便踹開一間房間的門,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吳池的聲音再次傳了出了。
“當然,你們可以試試把我過來的消息去告訴羅坤或者周小妞!不過,到時候小爺我是什麽下場不一定,不過,你們幾個會是什麽下場,自己心理應該清楚。”
這一句話頓時打在了幾個人的要害之上。
之前還尋思著要不要偷偷把消息傳出去的幾個人頓時老實了起來。
吳池這麽一點,他們才反應過來。
聽說吳池可是也見過羅坤了,而且得了不少好處!至於周伯言那邊,大家都知道,吳池跟周伯言混的熟悉,今天要走,也是劍影山莊派馬車送他離開的。
真要泄露了消息,無論周伯言或者羅坤,或許都不會真的把吳池怎麽樣,但是出賣了這煞星,隻怕他們幾個卻是當真死定了。
想到這,幾個人簡直憋屈的想死!
再沒比這更晦氣的事情了。
........
躺在床上,吳池卻並沒有真的休息,反而有一股濃濃的疲倦之意湧上心頭。
強行留了下來,看起來順利,但是吳池卻很清楚,這其中的艱難。
且不提到時候怎麽說服周小妞離開,單是想辦法避開羅坤的視線,在最危險的時候,引開周伯言金蟬脫殼就是一件極為麻煩的事情。
如今手上真正能夠動用的力量實在有限,時間也如此緊迫,根本來不及慢慢布置了。
腦子中閃過無數的念頭,迷迷糊糊間,今天在劍閣見到神劍承影的那一幕,似乎又不斷在腦中回現,不受控制的隨之再次推演承影劍法。
雖然周伯言煉化神劍失敗了,但是吳池卻不得不承認,見到承影劍,對他來說,帶來了極大的收獲。
如果還有半個月,不七天,甚至三天的時間,吳池都有一定的把握反推出劍意來,至少能有七成的把握讓周伯言煉化神劍。
可惜,這一切都實在太晚了。
想到神劍承影或許會落到羅坤的手中,吳池的心中難以抑製的生出一絲不甘之意。
哪怕羅坤是天山弟子,在吳池的心中,也沒有資格煉化神劍承影。
努力將腦中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拋開,吳池使勁揉了揉太陽穴,讓自己冷靜下來。
事到如今,神劍承影會落到誰的手中已經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該怎麽帶周伯言離開?
周伯言說什麽總有事情比生命更重要,但吳池卻始終認為,隻有活著才有希望,若是死了,那才真是一切成空,說什麽都沒意義了。
“周小妞,你可不要再犯蠢了啊!就算丟了神劍承影,咱們也還可以找機會再奪回來的..一定要不犯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