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盼到了午休放學，老師學生們都要趕著回家吃飯，頓時如鳥獸散，教室裡一下子空了起來。一年二班的教室裡，只剩下胡小軍拉著陸秋原坐在那裡，不曾離開。

　　看來這娃是有啥心事了。

　　胡小軍應該算是陸秋原兒時的死黨了。是個一起抓過魚，一起打過鳥，一起掏過老鼠洞的死黨。在八十年代的中國東北，農村孩子多數都是這個玩法。而在玩耍過程當中，體力性的活動，甚至製造技巧性的工具胡小軍總是佔了長處;反觀陸秋原，思考性的道道，調皮搗蛋的鬼主意則都來源於他，是個典型的狗頭軍師。如此這般組合成了老師嘴裡的哼哈二將。午休一放學，被胡小軍撈住，陸秋原就知道這事情小不了。這不是他一貫的做派。

　　胡小軍一會搓手，一會扭身子，坐立不安，嘴巴裡也像喊了個核桃似的吞吞吐吐的，似乎想要和陸秋原說點什麽，卻猶豫著要不要說出來。

　　“啥事兒?說吧！”陸秋原才不認為，胡小軍是因為早晨的不仗義事件留下來給自己道歉來呢。這貨扭扭捏捏的時候不多見，一定是又有啥過不去的火焰山，來搬救兵了。

　　“小原，你主意多，給我支個招兒。”看來胡小軍終於狠下心交代了。

　　“到底啥事兒，別磨磨唧唧的！”

　　“王四兒和二狗子擋了我的財路！”說道這裡，仿佛激起了胡小軍怒發衝冠的痛恨，突然提高了聲調，“你給我支個招，看怎麽整才能徹底把他們給收拾服了?！”

　　說完直瞪瞪地看著陸秋原。

　　“啥，啥?”這次輪到陸秋原被雷倒了，“就你，還財路呢?你長了那會發財的腦型了麽你?給我老實說說，到底是怎回事兒，憑啥要收拾人家王四和二狗子?”

　　“我怎就沒長會發財的腦型了?”胡小軍一聽頓時急眼了。“我奶奶就說過，我一出生就帶著福相，是有神仙護著的！”

　　“你個傻帽兒，你奶奶說的話也能作準?我奶奶還說我是文曲星下凡呢！”況且陸秋原心底還有句話沒說，你要是真個福星高照還能下水游泳被淹死?唉！這輩子就讓我做個神仙，護著你吧！

　　“我真發現了個發財的道道，一會兒咱一起去賺大錢！不信?，，，你聽我跟你說。”胡小軍很認真地看著陸秋原，分享了他的秘密。

　　原來不靠譜的胡小軍確實找到了個發財的路子，這路子還真就和王四兒和二狗子有了關聯並起了衝突。

　　靜水鄉政府坐落在靜水村南端，地處有著悠久歷史的華蘇縣近縣郊區。歷史上靜水鄉發展的比較早，早在還是靜水人民公社時期，靜水鄉就創辦了許多集體所有製企業。這個企業說起來種類規模還都不小，包括鋸木廠、鑄件廠、印刷廠、皮件廠、酒廠等等好幾個廠子，可真說得上是全面開花，品種齊全。雖然都是典型的後世說的五小企業，但也曾經給靜水鄉帶來了相當程度的繁榮。全盛時期隻是工人數量就達到了近五百人的規模，在全縣范圍內鄉鎮企業大排行中，靜水公社也是數得上的。由於具備一定工業基礎，八十年代末靜水鄉在全縣大開發、大辦鄉鎮企業的時候又有過一次回光返照，但最後還是鉛華洗盡歸於沒落，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胡小軍說的發財路子，就跟鄉辦企業的鑄件廠有著關聯。

　　鑄件廠老廠區後院的圍牆邊外面，有一條小河經過，一旦趕上雨水大的年景，小河也常常變成洪流。鑄件廠老廠區的圍牆本就年久失修，再經過河水衝涮過後，基本屬於全垮塌或半垮塌狀態。而且老廠區的地勢低窪，平時院子裡經常有河水滲入進去，讓鑄件廠這些年飽受到水氣。加上近兩年鑄件廠由於經營不善，已經裁剪了好多工人，更沒心思去維護廠房修理圍牆，後期乾脆另外夾了一道鐵柵欄，重新圈定了廠區。於是那片靠近小河的破敗老廠區就被棄之不用，直接甩了出來成了無主之物。這樣的事情要是發生在21世紀，那管理者一定是腦子是進水了，佔好的地還有讓出來的道理?就是沒有借口都要製造借口，來借機圈地的。前世在舉國上下各地的所謂的開發區，哪個工廠還不都是借著各種所謂的政策，先來個跑馬圈地，大發國有土地之財。可這種拋棄現有廠區的做法，在這個年代的靜水鄉，卻實實在在地發生了。

　　不久後，鑄件廠廢棄的廠房成了很多野小子的樂園。今個早晨胡小軍去村西頭小河裡抓魚，下好了篩網之後有了閑暇，便去廢棄廠房裡玩耍。玩耍中，胡小軍意外地發現在廠區的西北角下埋藏了大量的廢鐵邊角料，以及大量廢鐵水與沙子的結塊兒。雖然都是些邊角余料，還埋藏在地下鏽得不成樣子了，但那畢竟是鐵呀，一斤鐵能買七、八分錢呢！胡小軍知道，自己發財的機會來了。要是把下面的鐵都摳出來，那能賣多少錢呀?這貨當時就激動了！

　　當然，就算是把鐵都挖出來，具體能賣多少錢，估計胡小軍也算不出來。因為這貨那算數水平實在是垃圾中的戰鬥機。陸秋原暗暗地鄙夷。

　　心動就要行動，這個早晨是胡小軍忙碌不堪的早晨，不停地挖呀挖的。胡小軍正一邊兒地從廢料坑裡往出挖鐵，一邊做著他的發財大夢。在幻想著花花綠綠的老頭票蜂擁而來的情境，幻想著冰棍燒雞通通都能到來的情境，幻想著，，，就在這時候，爭嘴的事情發生了王四兒和二狗子兩個也來到了廢廠房，試圖挖鐵。原來這倆小子在鑄件廠當過翻砂小工，知道廠區裡能揀點鐵漏，於是乎，也來發財了。

　　經過一番爭執，也沒爭出個什麽結果。

　　最後王四揚言如果胡小軍不同意一起挖鐵，一起分錢，他們就直接向鑄件廠報告，讓這賣鐵的錢誰也撈不著。

　　別看胡小軍要比他們兩個年齡小，但打架胡小軍在村子裡還真是個王者，年齡左近的小屁孩還是沒有是他對手的。也不是胡小軍沒想過用武力解決問題，隻是強壯的胡小軍隻能打過一個，他們兩個一起上，他就打不過他們兩個了。

　　在挖鐵這個賺錢大計面前，王四兒和二狗子是具有一定優勢的。主要因為他們兩個早早輟學在家，是都不用上學的，而且在鑄件廠乾過，熟悉地形。這一個上午下來，也不知他們兩個挖出多少，賣了多少。那可是七、八分錢一斤滿滿一坑的鐵，這能賣多少錢呀?

　　那本該都是我胡小軍的錢呀！現在想想，心都要流血了！這貨也不想想，那鐵憑啥就成了他家的了。

　　“小原！”胡小軍兩眼通紅地看著陸秋原，“你說我們拉上程繼明和盧剛，能不能把那兩個雜碎打跑?打得他們永遠不敢再來和我搶鐵！”

　　看來這個不靠譜的鬥毆計劃，就是胡小軍的發財大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