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采萱的感覺不會錯，青竹所述的事情定然和她有關。

　　她低頭攪動著碗裡的酸梅湯，盯著那暗紫色的液體，有意不去看大少奶奶和青竹。可二奶奶卻說話了，“大嫂，還有什麽話不能讓我和四弟妹聽見，莫不是還有什麽好東西藏著?”

　　青竹說完，緩緩退後。大奶奶揮了揮手，“二弟妹，你就愛開玩笑！”說罷，清了清嗓子，看了一眼低頭不語的杜采萱，歎道:“四弟妹……”

　　二奶奶看出其中的不對，鳳眼未怔，發出了一聲輕輕的疑問。

　　“大嫂，”杜采萱抬頭看著大奶奶，她佯裝不知，“這酸梅湯真好喝，用來解暑再好不過了！”

　　大奶奶的手搭在了她的手背上，摩挲了幾下，眼裡帶著一絲憐憫，令杜采萱有幾分不悅。“大嫂，有話不妨直說……”她裝不下去了。

　　“哎，”大奶奶又是一聲歎息，看了一眼二奶奶，道:“四弟妹，“你身子剛好，這事兒本不該讓你費神，可是……”

　　可是她偏偏就坐在這裡，沒辦法避開了。

　　能有什麽事情呢?杜采萱已猜出了八九分，莫不是她相公溫雲泰那裡東窗事發了?

　　“大嫂，”她微微一笑，“可是四爺那裡有什麽事情?”

　　大奶奶一怔，手指在她手背上一抖，萬沒有想到杜采萱竟會這樣問。二奶奶也有些驚訝的看著杜采萱，卻說道:“四爺最近乖的很，一天到頭的也不見出門呢！”

　　大奶奶眉心一緊，“總在家裡也不見得是什麽好事！”她捏了下杜采萱的手，“四弟妹，要說我這四弟，論門第論樣貌論才氣都是一般無二的，隻有在這……女色上，是有這許多的不好之處！”

　　二奶奶發出一聲冷笑，看到大奶奶譴責的眼神，喝了一口酸梅湯掩飾了過去，用絹子擦了擦嘴角，說道:“大嫂，你這是愛屋及烏啊！”

　　大奶奶用絹子甩了她一下，“去――”這又轉向杜采萱，“弟妹，你隻以為我是有心袒護四弟，可事實不是這樣的。我也可以說是看著四弟長大的，他本質是不壞的，隻是……”

　　“隻是驕奢淫逸！”二奶奶又是一聲冷笑，“大嫂，別怪我說話不好聽，四弟本質是什麽樣的，我或許看不到。可自我嫁到溫家也有三年了，四弟在這三年來作下的事情――”她冷哼一聲，“要是在別人家，這個家都要被他敗光了！”

　　“二弟妹！”大奶奶嚴厲譴責她一聲，二少奶奶柳眉高挑，不再言語。大奶奶這又轉向杜采萱，“四弟妹，你別聽你二嫂胡說！”

　　杜采萱微微一笑，“我不會。”

　　二奶奶聽到這話，面露不悅，起身道:“罷了，不說便是！自古以來都是忠言逆耳的！”撂下這句話，喚了丫鬟梅心，“多謝大嫂的酸梅湯了，喝多了怕鬧肚子，我這就回去了！”

　　“你這是……”大奶奶知道留她不住，也就歎了一口氣，由她去了。

　　杜采萱看著二奶奶離去的背影，心道:她倒是個耿直的人。

　　大奶奶這又挽了杜采萱的手，“四弟妹，我跟你說這些，隻是望你知道，你對四弟得有耐性……”

　　杜采萱沉默不語，繼續聽著大奶奶如何為她的四弟開脫。

　　“他打小就被老太太、太太給寵壞了，老爺嘴上怪他，心裡卻還是疼小兒子，如今總是闖出這些禍來，拿他也沒辦法。”大奶奶又歎了一口氣。

　　杜采萱這就真不明白了，大奶奶為何要如此維護這位四爺?看她年紀，也不過二十三四歲，比二奶奶也就略長一兩歲，如何是看著“四弟”長大的?

　　“大嫂，”杜采萱道，“您說這些我都明白，不知四爺又闖了什麽禍?”

　　“哎……”大奶奶歎道，“弟妹你是個明白人，瞞你也瞞不住，可你身子剛好，你聽了可別往心裡去……”

　　杜采萱擠出一個微笑，“大嫂放心……”在心裡沒說的話，卻是“我已不是原來的杜采萱，不會再自殺了！”

　　大奶奶方道:“四弟這些天都賴在家裡，竟然……”她眉頭一擰――

　　剩下的話，她不說，杜采萱也知道了。

　　“竟然又看上了一個小丫頭！”杜采萱淡淡一句，大奶奶卻是一驚，“你如何知道?”

　　“大嫂可知我從哪裡過來?”杜采萱回頭望著假山處，“我是從四爺的書房過來……”

　　大奶奶明白了其中的意思，緊緊握了下她的手，“弟妹，難得你這樣……明理！”

　　明理?好可笑。

　　“可並不是所有的人都如你一樣……”大奶奶眉頭一皺，“剛才過來回話的是繡兒的妹妹綺兒，她說繡兒被趙姨娘狠狠打了一頓，礙著她身上有孕，四爺也不敢怎麽對她。繡兒被打得送回家去了，趙姨娘卻還拿著身子說事兒，要四爺陪在她跟前。”

　　杜采萱真不知該做出什麽樣的表情才合適了！

　　要她同情那個被打的丫頭，還是要訓斥趙姨娘的無法無天呢?

　　“四弟妹，太太叫我管家理事，這個我不得不說，趙姨娘這次過了！不管繡兒怎麽不對，上面有你，有我，不行還有太太，哪裡輪得到她來管?”

　　杜采萱早就聽出她有意偏袒繡兒，聽到她這樣一說，隻能接下去，道:“大嫂說的是。”

　　大奶奶點了下頭，“我就怕你想不開，又做出傻事來。”

　　杜采萱嘴角微微上挑，道:“大嫂，我不會了。”她搖了搖頭，“以前的我，是太傻了。一個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平常的事情，何況還是咱們這樣的人家！那一剪子，若是真刺死了我，四爺不過傷心兩日，再遇見漂亮姑娘，也就把我拋在腦後了，反倒是讓真正心疼我的人傷心！死過這一次，我是想開了……”

　　大奶奶怔怔的看著她，不大相信這樣的話竟是從她的口裡說出來的，“四弟妹，你這樣想也對。但你也得相信，四弟對你總會好起來的，他不過是少年心性，還沒長大呢！”

　　杜采萱反駁道:“那大哥以前可曾是這般樣子?”

　　“你大哥呀……”這句話一出，大奶奶的臉就立即紅了起來，語氣自是溫柔甜蜜，“他不比四弟，老爺太太念他是長子，自然是管教的嚴了些，不比四弟是驕縱慣了的！”

　　“所以大嫂也就沒必要拿‘少年心性’這點來勸我了！話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不過剛好了，四爺就跟身邊的丫頭胡混，這事兒若是發生在大哥身上，我隻問大嫂要如何處置?”她不信，大奶奶也能泰然處之。

　　“四弟妹，你這心裡是依舊不能平啊！”大奶奶握著她的手， 杜采萱從中抽了出來，道:“大嫂，這事情不管發生在誰的身上，都是不能平的吧?”大奶奶不好意思的點了下頭，杜采萱繼續道:“大嫂，您既然能明白，就請不要在勸我了，我和四爺的情分是到此為止了！趙姨娘也好，繡兒也罷，和我都沒有任何關系，四爺隻管去過他風流快活的日子，我也隻管我自己生活就是了！”

　　大奶奶很是吃驚，“四弟妹，你這是……心死了啊?”

　　杜采萱淡然一笑:“我隻是對四爺心死了，對我自己可不會。”

　　大奶奶不解其意，搖了搖頭，“我不懂你這話的意思。”

　　“您明白最好，不明白也好，我只求大嫂能幫襯我一把就是了！”

　　這原主生前倒是沒有得罪人啊！溫家大奶奶隻當杜采萱在鬼門關前轉悠了一圈，心性大變，聽她如此一說，也隻能點頭答應下來。

　　杜采萱這邊還沒解決迷路的問題，也就順水推舟，向大少奶奶邀請道:“大嫂，喝了您的酸梅湯，也得容我報答一回吧！要是您不嫌棄，就到我屋裡坐坐，喝杯茶可好?”

　　她想得太簡單了。

　　大奶奶起身道:“改日再去吧，今兒個和弟妹說話忘了時候，出來的時候妞妞在睡覺，這會子該醒了，見不到我該鬧了！”

　　杜采萱硬生生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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