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聽說寧陽熱鬧，杜采萱今日一見，才知這地界竟這般繁華。寬闊的街道兩旁，林立著各色茶樓、飯館、商鋪。那店鋪有賣古董字畫的，有賣胭脂水粉的，還有賣金銀首飾的，她來不及一一細看，走馬觀花，心中癢癢的。令她心癢的，自然不是這些賣的東西，而是這些生錢的鋪子。

　　她想脫離溫雲泰，必須得能養活自己，這錢財就是第一位的。通過這些日子的觀察，這個所謂的“靈國”倒也不像是歷史中所述的重農抑商的社會，反而商家擁有較高的地位，譬如溫家和二奶奶的娘家孟家。溫家倒也罷了，二老爺畢竟是朝中重臣，但孟家可的確只是一個單純的大商家。思索了這些日子，她所能想到的也就只有這一個辦法，從商。可如何從，從哪一行，這些都是問題。

　　想到這裡，她歎了一口氣，撂下了簾子。

　　綺兒見狀，忙問:“奶奶怎麽了?”

　　杜采萱道:“不過看著這樣繁華街景，而你我這樣的人卻只能在車上略看一看，心中感慨罷了。”

　　綺兒道:“奶奶想要出來，也不難啊?”綺兒沒完全懂她的意思，她要的不是這樣簡簡單單的出門，而是在外頭可以擁有屬於自己的一方天地。

　　她沒在說話，默默的看著車前的布簾，心中思索自己可以做的事情。

　　綺兒打斷了她的沉思，撩這簾子，指給她路旁一家店面，“四奶奶，您看——”

　　“嗯?”杜采萱疑惑起來，這不過是一家普通的胭脂水粉鋪子，並無任何稀奇之處，“這裡的東西好?”

　　綺兒道:“奶奶竟然不知，這是二奶奶的產業嗎?”

　　“啊?”杜采萱一驚，眼睛瞪得溜圓，忙又收回神色，“是嗎?你如何得知?”二奶奶出身商人之家，會做生意本不稀奇，她的驚喜遠大於驚訝。

　　“家裡上上下下都是知道的……”綺兒道，“可能是奶奶進門晚，所以不知道吧。”她既為杜采萱找了理由，她沒有理由不收著。又聽綺兒繼續道，“聽說這家鋪子是二奶奶未出閣時和閨中姐妹合辦的，熙陽的是總鋪，其他各地都有分鋪，生意好得很。”原來還是連鎖店，這二奶奶不一般哦。

　　看到杜采萱臉上浮起幾分羨慕的顏色，綺兒的嘴唇彎了彎，不敢點破，隻道:“這家鋪子大奶奶也是入了股的……”

　　杜采萱這才隻道自己泄了底，卻也不想掩飾，直言道:“我倒也想入一份呢，隻沒有那閑錢。”

　　她嫁入溫家，收了人家的厚重的聘禮，帶進門的嫁妝只能用“寒酸”二字來形容。這在溫家，還是頭一遭，在偌大的寧陽，恐怕也是少有的。她沒錢，是人盡皆知的事情。綺兒知道這些情況，比她知道的還多，她又怎麽會點破杜采萱的家底呢。

　　如今聽杜采萱這樣說話，便知她自卑，也不寬慰她，卻說:“奶奶若想賺點閑錢，也不是沒有法子……”

　　“哦?”杜采萱亮了眼睛，莫非這靈國重商，是因為此地個個都有一本生意經，連個小丫頭都是如此。

　　綺兒輕咬了嘴唇，“奶奶別笑話我。”她眼中帶怯，生怕說錯了話，杜采萱道:“你隻管說。”綺兒這才放了心，抬眼看著杜采萱，“我們做丫頭的有時閑來無事，常會繡幾塊帕子托人拿出去賣，奶奶手藝好，想必價錢會更高些。”

　　杜采萱吃吃一笑，她如今沒這手藝。

　　綺兒又要了嘴唇，道:“奶奶是怕流傳出去，對名聲不好?這倒沒什麽，這帕子都是買到戎國的，聽聞戎國女人都是學不會刺繡的，就是繡的很粗糙的東西，在她們眼裡也是好的。奶奶也不必拿出真本事，只需二分力，就能入了那些人的眼了。即便流傳回來，也看不出是奶奶的手藝……”

　　“罷了。”隻這兩個字，她就輕輕的打消了綺兒這個念頭。她不關心什麽名聲，能掙來錢就是好的，她確實是沒這個本事。

　　綺兒見她沉了臉，又低聲說:“奶奶……”她一臉請求的看著杜采萱，“還請奶奶不要……”

　　杜采萱明白了，道:“我自然不會說出去的。你要賺點零錢貼補家用，我明白，我要是可以，也會這樣做的。”

　　綺兒也就沒再提這話，杜采萱一路無言，默默垂首思考。

　　剛一回了自家院子，桂枝就急急忙忙的跑了出來，十分焦灼，道:“奶奶可是回來了！”

　　杜采萱白了她一眼，正色道:“什麽事，這樣赤眉白眼的?”她頂不喜歡桂枝這幅滿心為她著急的樣子，說不定心裡樂得開了花了呢。

　　“四爺來了，等了您大半天了……”

　　“哦。”杜采萱含糊一聲，邊聽桂枝說道，邊往裡走，能什麽大事，不過是溫雲泰來了，等了她半天十分生氣罷了。又有什麽要她操心的?大不了吵一架，大打出手也不是不可能，怕什麽，又不是沒有過！

　　“四爺來了。”杜采萱進門寒暄道。

　　溫雲泰冷冷一聲，“嗯。”這就轉過身，背起手，對著牆上的那幅《春意濃》的畫問道:“你這是去哪兒了?也不帶人跟著，就不怕出什麽事情?最近你可是越發大膽了……”

　　杜采萱道:“出門前，我請示過大嫂，桂枝也是知道的。”說著，又瞪了桂枝一眼，桂枝忙縮到一邊站著。

　　“你就自己一人出去?你好大的膽子！”說到這句，他轉過頭來，帶著憤怒審視著杜采萱。

　　“我帶了綺兒出去。”杜采萱無意隱瞞，何況她要把繡兒弄進來做個通房，早晚都是要告訴溫雲泰的，如今倒是個好機會。

　　“綺兒?”溫雲泰眉頭一皺，這名字倒是頗為熟悉，卻想不起來是誰。

　　“四爺想必是不記得綺兒的，但總該記得她的姐姐繡兒。”

　　溫雲泰甩手又背過身去，“她不是書房裡伺候的丫頭嗎?”

　　“我倒是想帶著桂枝出去，可她不知道繡兒的家在哪裡。”這又嚴厲的掃了一眼桂枝，不管溫雲泰會來和她有沒有關系，她也是要趁機收拾一番桂枝的。

　　溫雲泰又轉過身來，臉上呈現出幾分急色和疑惑:“你去看了繡兒?”

　　“是。”杜采萱道，繞過溫雲泰，自去榻上坐了，“爺該不會是忘了，繡兒可是被打得不輕。”

　　溫雲泰欲言又止，想關心綺兒又怕杜采萱不樂意，但她既然肯去看綺兒就不會不高興，何況她素來是最軟和的，他收余氏和林氏的時候，她不也沒說什麽。倒是角落裡的桂枝，令他反感，這人和趙姨娘本都是老太太身邊的丫頭，二人時常咬耳朵，趙姨娘又要找他鬧，他可吃不消。

　　“桂枝，少奶奶回來了，你也不知道給少奶奶倒杯茶來?”這就是要打發他出去了。桂枝又不是不懂眼色，更聽出溫雲泰這聲音裡夾雜著怒火，到底是她和趙姨娘太過親厚了，而趙姨娘這次也鬧得太過了。

　　溫雲泰這才軟語問杜采萱:“繡兒可都好了?”

　　“哼，”杜采萱冷笑，“爺，您當日對她那般好，為了她不在乎我和趙姨娘如何想，如今人家不好了，你竟也不去看一眼?”

　　溫雲泰不好意思起來，“最近家裡事忙……”

　　杜采萱不理，拋給她一個白眼，溫雲泰就湊到她跟前，“娘子，你是最好的，知道我不能去，還幫我去看她，快告訴我，她可怎麽樣了?”

　　杜采萱推開他，“罷罷罷，還請爺注意著點，我本不是什麽好人，這回去就是告訴她，要她趁早死了心！她做出這樣的事情，府上再也不敢留她，趕緊尋謀個人家嫁了才是正經！”

　　“娘子，你不會！”這溫雲泰這就黏上了杜采萱，一把摟住她的腰，在她耳邊輕呵:“我知道娘子你不會的……不然你怎麽會帶了她的妹妹過去?”

　　杜采萱用力推著他的，無奈他的力氣大過他太多，索性作罷，道:“那你當我去做什麽?”

　　“娘子是什麽心性的人，我最清楚。”溫雲泰腆著一張大臉看著她，這臉真是夠大夠厚，眼神夠無賴，“娘子，幫我把她收了房吧?”

　　杜采萱趁他松懈，一把將他推開，溫雲泰索性倒在榻上，展開了胳膊，“娘子，莫急莫氣……當日你用花瓶打破了我的腦袋，這幾天才不疼了，娘子若還想出口惡氣，隻管朝著這舊傷口上砸就是了，我只會告訴別人是舊傷複發了！”

　　杜采萱覺得這話甚是可笑，“四爺高看我了吧！我哪有那個本事，如何幫你把這丫頭收了房?”

　　“前兩次你不也辦得妥妥的?”溫雲泰眼睛裡帶著幾分醉意，坐了起來，靠在杜采萱身邊，“只要你答應，老太太和太太那裡就不會說什麽。”這事情哪裡需要她出什麽力，不過點下頭罷了，裝個正妻的罷了。

　　杜采萱到底是需要這繡兒的，也需要她的妹妹綺兒，就長舒一口氣，道:“繡兒這丫頭倒也蠻可憐的，你都不知道她家裡嫂子是怎麽難為她的，這些日子可是受了不少苦，看著一張小臉都收的凹下去，我見了都不忍心……那趙姨娘當初怎麽就能下得去手?”

　　溫雲泰道:“娘子自然是最心善的， 可未必人人都是如此。”這趙姨娘比溫雲泰大三歲，一直伺候在老太太身邊，對於一直跟在老太太身邊的溫雲泰一直是位姐姐。溫雲泰成熟的早，會喜歡上比他大而發育良好的女子並不稀奇，可趙姨娘大膽潑辣，從小又都聽老太太的話管束這溫雲泰，溫雲泰對她也就有幾分懼怕。

　　“隻恐趙姨娘是不樂意的，何況她現在還有著身孕……”杜采萱道，“不如緩緩，等趙姨娘生產之後?”

　　趙姨娘要生產，也就只有兩個多月。可溫雲泰會背著家中的嬌妻美妾，和一個丫私通，房裡的這些人已然都入不了他的眼了。再經杜采萱這樣一說，想到繡兒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柔弱無骨的身子，兩個月——倒也罷了，趙姨娘若是生下男兒，少不得又要借勢作威作福，他又怎麽能招架的了?

　　“不必了。”溫雲泰道，“你都同意了，她還能有什麽說的?明日你就去同太太說，叫上大嫂，大嫂是喜歡繡兒這對姐妹的……”這話還有下文，大嫂對他更是疼愛有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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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稱呼問題:當初稱呼定位“少爺”、“少奶奶”，後發現不對，改為“爺”、“奶奶”，但由於發書時候的疏漏，導致前文一直出現“爺”“少奶奶”，著實對不各位，一錯再錯。直到今日，從本章起稱呼全都變過來，以前的還請各位原諒，暫時不做修改，日後可能會改，抱歉抱歉，捂臉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