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時候，溫雲泰已經蘇醒。杜采萱著人給他做了幾樣清粥小菜，他略吃了幾口，就覺得心口疼得厲害，又放了下去。

　　杜采萱卻有幾分看不過去了，道:“四爺，能吃就吃點吧。不吃東西，哪能養好身體?”說著，就將粥碗往溫雲泰那邊推了推。

　　溫雲泰撇了撇嘴，“這時候你來關心我了?”

　　杜采萱沒那個耐性，“四爺愛吃不吃，不吃就倒了喂狗！”這就喚道:“溫寧！”

　　溫寧顛顛兒的進來，一看兩人這臉色，就知道又吵了起來，賠笑道:“奶奶有什麽吩咐?”又看了看溫雲泰，“爺，是不是菜不合胃口?我這就叫廚房重新做過再送來……”

　　“罷了！”杜采萱拖長著聲調，“四爺不想吃，把這些都拿去倒了喂狗，省的浪費！”

　　溫雲泰氣得牙齒打顫，一動氣，心口又疼得厲害，只能捂著胸，恨恨的瞪著杜采萱。

　　溫寧不知如何是好，四爺是不能不吃飯的，只能求著四奶奶服一服軟，“奶奶，您消消氣，爺現在不想吃，是還不餓，興許一會兒餓了就吃了。小的先把這端下去，等爺餓了，在換上熱的來。”

　　杜采萱白了溫寧一眼，又轉頭問溫雲泰:“四爺，您是不餓，還是不想吃?”

　　溫寧給溫雲泰找個台階下，杜采萱卻非要挑明真相，溫寧頭皮一緊，我的個奶奶啊！四爺都氣成這樣子了，她還非要氣爺，原來也不是這樣的，如今可是怎麽了?

　　溫雲泰從牙齒縫裡擠出兩個字:“不吃。”

　　“溫寧，聽見了?”杜采萱一甩袖子，“端出去給我倒了！”

　　溫寧咧著嘴，央求道:“奶奶?”

　　溫雲泰看不過去了，呵斥道:“溫寧，你聾了！爺不吃，現在不吃，一會兒也不吃，給我倒了！”這火氣一上來，心口那傷疼得越發厲害了，豆大的汗珠從額前滲了出來。溫寧忙不迭的上前給溫雲泰擦汗，“爺，您這是何苦呢?”

　　“還不快去！”溫雲泰硬是忍著疼，推了溫寧一把，溫寧倒地，端了飯菜爬起來走了。

　　杜采萱笑道:“到底是爺的小廝，只聽爺的話。”

　　溫雲泰氣得翻白眼，卻隻恨拿她沒有辦法，勉強的才擠出一句來:“你這個狠心的女人，是我把我氣死，你才高興嗎?”

　　杜采萱沉沉的洗了一口氣，“我沒這個意思……”她緩步走到溫雲泰的床邊，收起眼神中的厲色，轉化成一種小女人的溫柔似水的目光，“四爺，若你能好好待我，我也就認命了。”她沒有說假話。當初她來到這裡，是曾經想過指望他的。如果可以，她會願意和他好好相處，可她失望了，甚至是絕望了。

　　溫雲泰的眼皮垂了下來，輕聲道:“你一定很恨我……”

　　“不。”杜采萱道，沒有愛哪裡會有恨，她對於溫雲泰只是想依附。她上輩子就是靠一個又一個男人來達到自己的目的，今生若是只靠依賴一個男人就能生活的無憂無慮，她就沒什麽不可以舍棄的。

　　杜采萱的眼神告訴了他，她對他是冷，心灰意冷。

　　溫雲泰再一次垂下了眼皮，捂著胸口，躺了下去，“你走吧……這裡有溫寧。”他想說，他不需要她做出個妻子的樣子服侍在身旁，這樣比可憐他更讓他難受。

　　杜采萱自然不會拒絕，“那你好生休息。”就在走到門口的一瞬間，卻莫名的回頭道:“你可知道，林姨娘今天也受了傷?”

　　“父親那一腳不會輕……”溫雲泰淡淡的說，“是她不走運。”

　　“哼，”杜采萱冷笑一聲，“那你可又知道，你的母親看著她受傷暈倒在地上，卻不肯讓大夫為她搭一下脈?”

　　溫雲泰的眼睛完全合上了，“母親自然是不會高興的。”

　　“可是你的父親母親，他們應該怪、應該氣的人是你，而不該是林姨娘，也不該是我！”她忽然想要把白天受得氣都發泄出來，那些氣都是這個男人害她受得，如今他卻養尊處優的躺在床上，而在海棠苑的林姨娘生死未卜！

　　溫雲泰沒有說話。

　　杜采萱反倒沒了脾氣，打開了門，“我去看看林姨娘。”

　　溫雲泰聽到門合上的聲音，睜開了眼睛，看著空蕩蕩的房間，想起就是在這裡:繡兒打翻了了茶盞，為他擦衣服……林姨娘抱著琵琶風情萬種的走了進來，他拉著她的手，聽她唱曲——

　　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

　　他再次緩緩閉上了眼睛，腦海裡卻出現了一個纖長的影子，為他捧來一碗蓮子百合糯米粥，放到他的書案上，輕聲道:“夫君，累了，喝口粥歇歇吧。”他輕輕握住她的手，吻她的手，她拒絕，隻把粥遞到他的嘴邊。

　　他不明白，他對她這樣好，而她永遠是那般冷冷淡淡。他更不明白，她對他也不壞，可心裡卻從仿佛從來都沒有他。

　　那一天，他的白瓷青花茶盞碎了，房裡的丫頭一個一個戰戰兢兢，最後問出來，罪魁禍首竟然是她。他生氣的很，問她為何如此不小心，可她一句話也沒說，只是流淚……

　　他不要她說什麽，只要她說句不是故意的，求一求他就可以了！他奪門而去，那天夜裡，一個香豔女子陪在他身旁，讓他忘卻了所有的煩惱。

　　回到家裡，見到的卻只有她那張不苟言笑的面孔。

　　他納了那名女子，還有後來的林氏……他以為這樣可以讓她感到一點危機，可她越加淡然，越加冷漠——

　　或許，她真的是傷透了心。不然，她怎麽會選擇死?

　　他再次睜開眼睛，嘴唇張了張，“萱妹妹，你可知道，那年端兒帶了你來我家，我第一次見到你，就永遠也忘不了你了……”他歎息一聲，閉上了眼睛。“可我想你並不記得我，若不是你父親的生意落敗，需要銀子救急，你是死也不會嫁給我的吧?”

　　夜色微冷，海棠依舊。

　　杜采萱敲了敲林氏的門，聽到虛弱的一聲，緩緩推開了門。

　　林氏披著外衣，坐在床上，看見杜采萱進來，就要起身迎接。杜采萱承受不了，快步走過去扶住了她，“起來做什麽，快躺下。”

　　林氏感激的看著杜采萱，又躺了下去，感激道:“多謝奶奶救命之恩。”

　　杜采萱抿嘴一笑，“這話從何說起呢?”

　　林氏道:“今兒個若不是奶奶在場，太太怎麽會讓大夫為我醫治呢?”她的眼淚流了出來，用袖口拭了去，“像我這樣的人，太太看著只會心煩，死了眼前倒乾淨了！”

　　“別瞎說。”杜采萱道。

　　林氏笑了笑，“奶奶是好人，也就總愛把人往好處想。”

　　“那姨娘這意思，太太不是好人?”

　　這話沒把林氏嚇壞，倒引得她笑了，“我自然不是這個意思，奶奶知道。”

　　杜采萱坐在林氏床邊，“這些日子，你就該好生養著才是，別胡思亂想的。”

　　“我明白。”林氏道，摸了摸胸口，又說:“疼得已經不那麽厲害了。”

　　“這就好。”

　　兩人沉默一陣，本就沒什麽交情的兩個人，話那又多起來的道理。

　　“奶奶?”過了半晌，林氏忽握住了杜采萱的手，杜采萱一驚，“哦”了一聲。

　　林氏感到自己有些過了，又將手放了回去，才道:“今兒個一遇到這事兒，我才看出來了，趙姨娘、余姨娘她們平日與我這般這般好，見我病的都要起不來了，卻連瞧也不來瞧一眼……倒是奶奶，為了我在太太面前求情不說，還命了溫寧給我送藥來！”她摸了一把眼淚，“更難得的是繡兒那丫頭，還替我熬藥，我吃不下去，又親自來喂我吃藥……”

　　杜采萱微笑，“這樣就好了，不管怎麽說，也是姐妹一場。”

　　“繡兒隻說，寄暢新苑平日都是她去的， 偏生昨晚她身子不便，看上去是我得了個空，最後卻是我為她挨了一腳。”林氏抽泣一聲，“話雖如此，可到底是我自己運氣不好，她能來看我，而不是在一邊看熱鬧，我是真心感激她。”

　　杜采萱握住了她的手，笑盈盈的看著她。

　　正說著，又聽見敲門聲，卻是繡兒:“林姨娘，還沒歇下吧?”繡兒推門進來，端著一個托盤，上面擺著一碗粥，兩碟子青菜。

　　見杜采萱在，托著盤子福了一福，道:“奶奶也在?”

　　杜采萱笑了笑，“剛還和林姨娘說起你來，給她親自煎藥喂藥不說，這會兒又來送宵夜了?”

　　繡兒紅了臉，“原是我對不住姨娘在先，為姨娘做點事也是應該的。”這就把碗筷遞到林氏面前，“姨娘這會子氣色好多，總不該要我喂了?”

　　“哪能啊，這我可承受不起。”說著接過碗筷，喝了一口粥，又嫁了一筷子鹹菜放在碗裡，“謝謝你，繡兒。”這就開始低頭喝粥。

　　“看把你餓的！”繡兒道，“當心燙……”

　　“是你煮的好吃。”

　　“是了，我煮了一個多時辰呢，要不這黑米能煮的這樣融?”

　　看著繡兒和林氏你一言我一語的，杜采萱心裡猶自高興起來。大家都是女人，女人何苦為難女人來著?

　　*俺最寫不來鬥，不如化力氣為漿糊~~~~吼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