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三仔和方森岩的心中都是一樣的焦急熱切,兩人飛快的向著海邊的一處小屋當中跑了過去。這屋子看起來已是歪斜破爛,看起來仿佛再來一陣台風就會將之砸倒似的。三仔風風火火的推開門,正要大叫,卻被方森岩一手拖了回來捂住嘴巴。
這屋子當中裡外也就只有一間,做飯的地方都被規劃到了正門的屋簷下面。在左面貼著露出泥灰的牆壁旁邊,有一張直接用石頭磚塊加上門板墊起來的臨時床鋪,一床破舊露出棉絮的被子蓋在上面,被子的盡頭露出了花白的頭髮,在帶著腥味的海風中輕輕吹動著,從輕微的呼吸聲中可以聽出來,床上的病人正在沉睡。
在床的旁邊有一隻木凳,上面放著半碗已經乾掉的稀飯,幾隻蒼蠅嗡嗡的圍著飛舞。方森岩看著從被褥當中露出的包纏著髒汙血色紗布的一角,鼻子當中立即產生了強烈的酸楚感覺。這時候,大概大四叔也聽到了動靜,吃力的從床上撐了半身起來,轉過了頭望了過來。
這一刻,方森岩的腦海裡空白一片,他隻覺得手上的提著的東西似有千均之重,手上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行李嘩啦一聲散落滿地,眼前也漸漸模糊,一時間,整個世界仿佛都隻余下了那雙滄桑而溫和的眼!
“大四叔!”
這一刻,方森岩終於伏在床前肆無忌憚的大哭了出來,別來以後的風風雨雨,被強自壓榨在心底深處的脆弱與傷痛,終於盡數宣泄了出來,在旁人的面前,他只有堅強,也只能堅強,這樣才不會被人小窺,惟有在這個男人的面前,在這個無怨無悔為他遮蔽風雨近二十年的名為叔叔實為父親的男人面前,
他才能哭,他才能盡情宣泄!
見到了方森岩,大四叔也是很有些老淚縱橫的感覺,連連說著: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父子兩人說起別來情由以後,方森岩也不隱瞞,除了與夢魘空間有關的事情之外都一五一十的說了。聽得方森岩殺人亡命奪路而逃的時候,大四叔也忍不住為方森岩的以後擔憂,方森岩少不得也一番安慰。見到了方森岩歸來,大四叔心中的石頭落地,精神不支的他聽方森岩說著說著便再次沉沉睡去了。
在三仔離開的這些天裡面,多虧隔壁的曾阿嬤每天來照顧下大四叔,此時方森岩這個家裡的支柱回來,當然是要去感謝一番的了。接著達叔那邊也得去表示一下,弄完這些雜務瑣事回來就是晚上了,路上被雨水淋了一身透濕。回家以後見到大四叔臉色蒼白,不停的寒戰,方森岩急忙生火給做了一鍋熱氣騰騰的紅糖薑湯端了來,全家人都一起喝下,幾大口滾熱的薑湯,仿佛五髒六腑都暖洋洋的燒熱起來,大四叔的感覺頓時好了許多,終於再次睡去。
屋子裡面也隻得一張床,方森岩便和三仔一起打地鋪,這等事情他們之前在船上已經不知道做了多少次,根本都不算是吃苦了。方森岩耳中聽著大四叔漸漸均勻的鼾聲,心思也漸漸的寧靜下來。外面雨水在飄飛,一陣陣冷意夾在風裡直浸骨髓,三仔在單薄的被子裡面瑟縮了幾下,方森岩索性將自己的毯子也蓋在了他的身上,被數據化的身體不能說是寒暑不浸,但對於此時十五六度的氣溫而言,卻是大可以無視的了。
第二天早上方森岩醒來的時候,見到天色昏暗,還以為時間尚早,仔細一聽,頓時聽見雨水自茅草房頂上匯聚後點響外間油布紙的清脆聲音,又聽到了外面有農家的嘈雜聲音隱約混合,立即醒悟過來並不是天光未明,而是因為氣候實在惡劣的原因。
昨天回來的時候屋子裡面昏暗,一時間也看不清楚裡面的細節。方森岩此時環顧四周,見周圍盡是土胚磚牆,連刷上的石灰都大多剝落,壁上拿稀飯粘上的幾張灰塵密布的胖娃娃年畫已經發了黃,邊角都翻卷了起來。凹凸不行的地面上還是打實了的泥土地,屋頂上連承塵也沒,只有一根略斜的梁支撐著七八根椽子,上面芟著被年月塗抹得灰黑色的腐朽山草,當然還有一塊三仔臨時平掛起來的塑料布,否則的話,雨水非漏得滿屋亂流不可。
“這地方不能再住了。”方森岩從地鋪當中半坐了起來,側頭對著三仔壓低了聲音道。“住在這裡就算沒病的人也會住成病人。何況大四叔的傷還沒好?”
三仔也早就醒了過來,委屈的道:
“我也和大四叔說了好多次,但大四叔說剩下的錢都是我們兩個的老婆本不能動。”
方森岩直接把三仔扯了出門,在屋簷下不耐煩的道:
“錢的事情我來解決。大四叔性子倔,大多數事情可以依他,但這件事情我說了算。我來的時候不是見到旁邊有那種獨棟的小樓?就要這種房子!我看曾阿嬤就把四叔照顧得不錯,你搞定房子後就去請她老人家,問她在家一個月有幾多閑錢?我們開雙倍來請她照料人。”
三仔也是個手腳利落的人,不過很是缺乏主見,這和年歲無關,天生性格就是如此,不過卻只要將事情交代給他,便能料理得妥妥當當。方森岩說完就直接拋了幾疊錢給了唯唯諾諾的三仔,讓他去搞定租房買家具這一系列的瑣事。然後去後面屋簷下面的灶上給大四叔煮了糖水蛋端進去喂病人,然後自己也坐在旁邊端著碗吃早飯,順帶陪著大四叔講話聊天磕叨些家常。
說話間大四叔便問起他今後的打算。方森岩卻是早就腹稿在懷的,就算大四叔不問也要尋個由頭說起,便立即壓低了聲音道:
“四叔,我那天甩開了花衫飛的手下後,一不做二不休,乘他老巢沒人,便殺了回去無意中搶了他一批貨,拿到香港去找熟人脫了手!算是因禍得福吧,還拿回來有三百多萬港幣。可惜四叔您現在病沒好,不然的話就可以先做起來了。”
大四叔疑惑道:
“做什麽?”
方森岩驚訝道:
“當然是訂船了啊,我這輩子都在水上討生活,不跑船難道坐吃山空?福遠雖然維護得還算不錯,好歹也在海裡面滾了十五六年,賣了就賣了,正好訂做一艘新船用。但我還有事情要忙,哪有空在旁邊盯著他們有沒有偷工減料?這種事情三仔來做肯定是不放心的,您老人家不來看著怎麽行?”
一說到船,大四叔頓時就來了精神:
“三百多萬港幣?那可以造很不錯的船了,達叔那就有門路!你打算造多大的?”
方森岩卻是知道大四叔的夢想的,立即就道:
“我覺得七七規格的就不錯,咱們這船估計還要出洋,那麽馬力也得過千了!”
七七規格就是船長為四十九米的鐵殼拖網漁輪,正是大四叔畢生的最高夢想,大四叔臉上頓時都要放出光來道:
“這主意敢情不錯。”
“恩。”方森岩認真的道:“所以我覺得您老人家要盡快把病養好才是,沒有您盯著那幫開工的混蛋,我怎麽敢給訂金起船?咱們下午雨水停了就去醫院瞧瞧吧,病早點好,船就能早點造。”
聽到方森岩這麽說了以後,大四叔猶豫了一下,便同意了,其實他的心結就在於認為自己此時都是個廢人,還浪費什麽錢財醫治,一旦尋找到了自身的價值,自然就有了活下去的欲望。
方森岩成功的激發了大四叔的求生欲望和興趣以後,總算是長長的松了一口大氣。只要大四叔自身配合,那麽接下來的事情便是水到渠成。經過醫院的兩天系統治療以後加上大四叔的身體本來一直都算得上是強健, 病情便好轉了許多。方森岩為了安他的心,也真的通過達叔去訂了一條鐵殼拖網漁船將各種手續做起來先。
看看現實世界裡面已經過了五天,一切都上了正軌。方森岩掛念著空間當中的事情,畢竟來自於夢魘空間的力量才是他此時的根本便按照記憶當中的號碼給傑西卡打了個電話。這刁蠻少女立即抱怨說為什麽之前不接電話,然後很委屈的說家裡被那大群野獸弄得髒兮兮的,吼叫聲更是此起彼伏吵得她不敢回家睡覺。
方森岩聞言大喜,掛斷電話直接去找了達叔,正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確認方森岩這個偷渡客在台灣沒有案底以後,便花五倍的價錢搞到了一張直飛香港的機票,三小時以後便抵達了傑西卡的豪宅當中。
盡管方森岩這一次搞出來的事情很大,但因為死掉的大多都是黑社會眾人,伊武夫也不是什麽好鳥,所以也沒什麽苦主出來呼天搶地的上控。因此只是在警方內部知曉流傳而已,而對於警察來說,將這樣的連環殺人案公布出來,除了彰顯警方無能無力,引發社會恐慌動蕩之外還有什麽好處?因此自然是悶聲大發財了,隻好在暗中調查,所以方森岩無論在報紙和網路上面,都看不到什麽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