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戴珊瞪大眼睛,她不是第一次面對死亡,腦袋裡甚至也清晰的知道這應該只是“遊戲”中的死亡,可那種仿佛撕裂心肺的痛楚卻猛然間席卷而來——身旁的那位龍族甚至發現她整個身體都在顫抖,氤氳的元素波動出現了紊亂現象,這是魔力失控或即將爆發的征兆…
“卡、卡戴珊!”
她猶豫著喊出了聲,畢竟衝著一個長相一樣的人喊自己的名字實在有些違和,但這的確讓後者從暴怒中冷靜下來——松開羅迪的屍體,卡戴珊緩緩站起身,剛想說什麽,卻覺得原本充盈身體的力量迅速衰退下去。
身上的奧術師法袍消失,龍角也不見蹤影,她在幾秒鍾的時間內迅速恢復了之前的元素師模樣。這讓一旁目睹全程的母龍有些發懵,出聲道:“這、這是怎麽回事?”
隨手扔掉元素師的法杖,卡戴珊抬起頭看著眼前的“自己”,忽然明白自己最重要的問題並不是“眼前的人和自己一不一樣”——真正關乎到她和羅迪能否離開“時空囚牢”的,其實是另一個問題。
在羅迪生命值歸零進入“死亡界面”時,身處“時空隧道”的伊迪絲卻被這一幕嚇得大驚失色。
她對“時空囚牢”的觀察手段非常有限,從外部進入一個“囚牢”本身就類似於透過縫隙觀察,因此她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一切只是《裂土》遊戲之中的場景——畢竟就算她學識再豐富,也無法了解地球上的人類科技是什麽概念。她本能的認為“營救任務”已經失敗,心神恍惚之下直接退出了“時空隧道”,出現在了“核心室”之內。
早已等候在這裡的阿卡莎和莎莉都充滿希冀的望過來,結果看到伊迪絲失魂落魄的表情後,都是內心一緊。
“有…進展麽?”
阿卡莎聲音有些顫抖,她握著白骨法杖的手指因為用力太猛而青筋凸起。
伊迪絲的目光有些僵硬的望了過來,搖搖頭:“羅迪…死了。”
“當啷。”
莎莉手中的“蝮蛇之吻”徑直落在地上,清脆的聲響過後,三條蝮蛇迅速出現在了旁邊,並將權杖重新托起到了她的手邊。她不敢相信自己剛剛聽到了什麽,想要說話,嗓子卻莫名啞掉似的出不了聲音…
“不可能…不可能!”
阿卡莎有片刻的失神,隨即咬牙恢復過來,向前一步道:“那無論如何…都請您把他帶回來!”
“對、對…還有卡戴珊,她還能把羅迪帶回來!”
莎莉終歸年紀最小,這種時刻她根本就不是什麽艾弗塔的公爵,而是盼著丈夫從戰場回歸的女孩兒——雖然努力附和著阿卡莎的話語,但眼淚卻已經止不住的滴落…在場的兩人其實都明白,伊迪絲的法術水準是絕對權威,她說羅迪死了,那恐怕不會有第二種可能。
伊迪絲知道“囚牢”之中不止羅迪一人,但她沒說的是剛剛看到了“兩個”卡戴珊,這詭異之處根本不知怎麽去解釋。現在聽到她們的請求,伊迪絲也明白自己有些失態,立刻著手重新返回“時空隧道”,並且這一次…她讓莎莉手握“蝮蛇之吻”站在了“核心室”中央。
權杖的底部插入凹槽之際,劇烈的能量波動閃過塔身,伊迪絲幻影消失,莎莉眼淚不斷低落,咬著嘴唇努力讓自己不哭出聲來。一旁的阿卡莎卻沒有流淚,她只是望著腳下的地面,白骨權杖的灰白色霧氣不知不覺彌漫開來。
她的目光失去了焦點,身上原本屬於“蝮蛇十字”的神術氣息正在被這霧氣逐漸籠罩…
螺旋槳的呼嘯聲中,“爵士”的目光從漫天黃沙轉回了眼前的屏幕。即時監控的數據剛剛刷新出大片紅色數據,如同海嘯一樣接連出現的指示,表明了《裂土》服務器遭受了一系列前所未有的攻擊。
而眼下,這種變動已經完全平息,可“爵士”本人卻並沒有像表面上那般平靜。
“爵士!沙塵暴的風太大了,這樣下去無法正常降落!”
“向目標區域繼續前進。”
“爵士”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然而做出指示後,他的身體忽然一震。身旁的秘書因為望向窗外而沒有發現這一點。不過等她回過頭來時,卻是“啊”的喊出了聲…
因為她發現身旁原本臉上已經有些皺紋的“爵士”,竟然返老還童般恢復了青年時才擁有的狀態。面容俊美,皮膚白皙,而舉手投足間的氣勢卻比之前更足…
“這是怎麽回事…”
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爵士”先是眯起了眼睛,隨後卻是深深吸氣,猛然睜開雙眼:“塔布裡斯?”
羅迪望著面前出現的“死亡界面”,莫名體會到了一種從水下剛剛浮起時才有的窒息感。
雖然多次與死亡擦肩而過,但他之前所能體會過的只是單純的“痛苦”。至於“死亡”是什麽,羅迪並沒有概念——不過剛才那一刹那,他卻真真確確的感受到了那無數畫面從眼前劃過的一幕。
奇怪的是,兩個人生的經歷,一起在自己面前展開:
他看到了生活在帝都的自己坐在小學教室裡讀書,一路經過中考高考大學畢業,並最終躺進了《裂土》的遊戲座艙…
同樣的,那個生活在諾蘭村的斥候“洛迪”被母親生在了稻草垛中,之後艱難求活,在九歲的時候掉進了河中差點淹死,被同伴救起時手中攥著那枚平淡無奇的項鏈——畫面最終停在了去草原巡邏遭遇獸人的那一幕,他的戰馬跌倒,眼前陷入黑暗。
再度睜開雙眼時,熟悉的“死亡提示”讓他舒了口氣。那種亦真亦幻的感受實在不舒服,眼下卡戴珊在山區之中,自己如果點選“從墓地復活”,沒有馬的情況恐怕要跑上一天才行。想到這裡羅迪覺得這個帳號或許已經沒有復活的意義了,“死亡”狀態下無法和卡戴珊語言聊天,也沒辦法打字,他只能看到“好友欄”中的“半醒的狐狸”字樣依舊處於“點亮”狀態。
這說明她目前是沒什麽事的。
羅迪這般想著,卻是忽然聽到“遊戲頭盔”傳來了外界的噪音。他目光一凜,立刻點選了“退出遊戲”。
摘下頭盔,羅迪猛然從帳篷的床墊上坐起,他看了一眼身旁依舊仰臥的卡戴珊——她身上穿著那身騎行服,並沒有奧術法袍的蹤跡。羅迪確認沒有異常後起身拉開帳篷的拉鏈。此刻才發現外面正刮著沙塵暴,雖然風不算特別大,但因為這裡沒有植被,卷起的黃沙聲勢驚人。
沙土擊打在帳篷上,呼嘯的聲音著實有些詭異。羅迪眯著眼睛望向四周,忽然發現遠處竟然有一排汽車拉起的煙塵。
這種荒郊野外是不會有人專門前來的,就算是越野愛好者同樣不會選擇在風沙天出來豁車。當這支車隊漸漸轉向,朝著羅迪所在的位置直直奔來時,特J裝甲車那黑色而龐大的身影終於讓他明白…該來的終於來了。
羅迪的帳篷背靠著一座矮坡,衝過來的帕傑羅和特J裝甲車在五十米左右的距離上將這裡包圍,衝下來的警員們個個持槍,特J手中還拿著自動步槍,因為附近沒有更高的地勢,另一輛裝甲車便停在了較遠處,狙擊手組裝好槍械後直接在車頂瞄向前方,對講機內的聲音響作一片,而羅迪扭頭看了一眼沒有動靜的帳篷,心中也是沒底:他不知道卡戴珊什麽時候能問出個結果,而自己面對這群手持槍械的特J,就算有弓箭也基本是送菜…
他想了想,舉起雙手作投降狀,同時朝著面前二十來米遠的這些人喊道:“各位這是要幹什麽?”
羅迪認為這般情況通常會有負責談判的人出來喊話,而意料之中的,對方隊伍裡出現了一個拿著喇叭的家夥。可沒等對方說話,羅迪便再度看到自己身上的衝鋒衣迅速變成了奧術師法袍…
“這是?”
羅迪完全不明白為什麽自己在遊戲裡恢復了一次,現在又恢復了一次,他唯一可以知道的就是因為實力的全面恢復,自己受傷的部位因為“狩魔之心”的存在而迅速愈合,並且讓他驚奇的是——眼前竟然出現了久違的系統欄框!
可現在他根本來不及檢查那些閃爍的圖標,眼前明顯是“談判專家”的家夥已經舉起了喇叭,開始不斷重複“你已經被包圍”的話語了…
“我要談判!”
羅迪立馬學著電影裡的台詞朝外面喊了一聲。
不過他卻忘了所謂的“談判”,是在手裡有人質或武器的基礎上才能進行的。羅迪手無寸鐵,而四周特J則端著突擊步槍,十多隻槍口指過來,羅迪除非有炸彈,否則根本沒有談判的資格…
於是前來喊話的副隊長理都不理他,直接喊道:“舉起手走出來!”
他的話帶著濃重的內蒙口音,此次行動是當地特J大隊1支隊配合帝都專案組出動的隊伍,車開了一天,現在終於找到這家夥,心裡自然放松不少。而很快的,那個不起眼的“宅男”識相的把手舉高,從摩托車後方走了出來。
羅迪雙手舉著向前走,再度回頭望了一眼帳篷,發現卡戴珊依舊沒有動靜。他咬牙掃視一圈技能欄,最終把目標鎖定了面前十多米遠的那位副隊長。
後者手中握著喇叭,並沒有拿槍。畢竟這種情況多一把槍少一把槍都差不多。他身材不高,但肩膀寬厚,看羅迪一臉頹喪的模樣,心裡覺得這次行動已經穩了。能在立下的結案時間內完成任務,回去還有獎金發…
可這些美好的畫面卻忽然間一變,這位副隊長的表情立即扭曲起來——他不知何時感覺腦袋裡多了很多“記憶”:自己的親人、孩子盡數倒在血泊中,而動手竟然就是眼前這個其貌不揚的年輕人…
這位副隊長身體抖了一下,繼而面色憤怒的盯住了羅迪,當場便想喊出“開槍”這句話。可沒等這位副隊長張嘴,他身旁一位端著手槍的警員卻毫無征兆的開槍了!
“啪!”
槍響之後,這位警員也是一臉咬牙切齒的模樣,仿佛和羅迪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但他的行為卻讓四周同事詫異的望了過來——後者渾然未覺,舉著手槍毫不猶豫的開始了繼續射擊!
羅迪原本打算依靠自己超人的技能和體能挾持副隊長來談判,卻沒想到對方竟然連這個機會都不給,什麽話都不說就直接開槍了。
特J的92式手槍使用的9mm子彈,在二十來米的距離上威力著實不小, 不過對付羅迪卻差了些——因為子彈直接觸發了他的被動護盾,在面前不遠處打出了一片細密的裂痕。
他反應過人,眼睛立刻鎖定了開槍的家夥,當意識到對方還準備繼續開槍時,羅迪立即明白自己已經別無選擇了…
他當即向側面一撲,身體如獵豹般舒展開來,落地後前滾翻,繼而彈簧一樣猛然躍出!
“啪!啪!啪!”
連續射出的子彈根本追不上他,地面上被打出了三個小沙坑,而羅迪的身影已經橫向衝出去十米。
但這仿佛只是一個開端,四周那些警員一個個都是將準星瞄向了羅迪,在沒有命令的情況接連開了火!
十多把槍的火力網下,羅迪根本不敢有任何僥幸,起身之後的第二步,“殘影”已然分裂而出,三步之後所有警員的視野裡便出現了三個奔跑的身影,而他本人則快成了一道虛影,幾乎轉瞬間便突出了包圍圈,繞到了這群人的另一側!
羅迪因為逃跑的果斷,又加上護盾和“殘影術”的協助,在槍林彈雨中隻被擊中了三次。不過因為這其中都是步槍子彈,護盾終歸能力有限,碎裂當場。
他知道逃跑根本不是辦法,所以在奔跑起來以後直接咬牙從側面衝入了舉著槍的人群之中!
“赦免之戒”打開,羅迪背後的魔力觸須盡數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