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正濃時,公儀恪銀瞳越發清冷,本來撫向賜香的手距離臉頰幾寸的地方停了下來。賜香的面容澄澈若冰晶玉透,似乎一碰便會碎去。太過乾淨太過純粹,以至於望著這張臉便會想到這世上所有美好的存在,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惜呵護之情。
公儀恪愣怔了幾許,緩緩放下手,攥著手中的玉瓶頓了頓,輕輕放在了賜香的枕邊。他緩緩站起身來,即便賜香說的那些臉上的爛瘡是欺騙人的鬼話,他也不會生氣。這個神秘女子這樣做定然有她的理由,這隻玉瓶中裝的膏藥卻是極其難得的玉凌膏,不管什麽樣的傷隻沾一點便恢復如初。
白色人影站了起來,輕巧的退了出去,不多時共襄和梟冷走進了院落。梟冷邪魅無狀的臉上此刻一片陰冷,共襄的神情也是帶著幾許凝練。
梟冷看了看賜香睡著的軒閣,扭過身看著共襄:“拜托你一件事!”
“講!”共襄唇角無奈的苦笑,他怎麽也沒想到梟冷竟然是公儀家許久以前被趕出家族的那個孩子。他就說嘛,梟冷這樣的外人怎麽能輕而易舉的進了公儀家的明月山莊。原來他對公儀家的一切機關設置,鳴哨暗哨都是了如執掌。這其中的波折曲直雖然梟冷閉口不提,但是共襄也已經猜得出來定是不可為外人所說的家族秘辛。
“不要將這些事情告訴賜香,更不要說我是……”他似乎掙扎了一下,“我是毒師。”
共襄一愣,隨即了然,這個世界上最令人厭惡的便是毒師這個身份了。沒有人願意同這樣一群人沾染上任何關系,梟冷這樣說也無可厚非。
“好,我答應你!不過你能不能先把你的蛇帶走!”
梟冷點了點頭:“我這便離開,公儀恪對你似乎產生了懷疑,你帶著賜香盡快走!”
共襄微微一笑:“他已經對我們產生了懷疑,這一次所謂的宴請夏狩也不過是一個試探罷了,就是不知道那個小丫頭有何打算?我倒是很願意帶著這位能煉出五品丹藥的小丫頭回丹王谷,是不是很有面子?”
梟冷別過臉,不想多說,開始喚他的蛇:“花花!花花!”
“別喊了!在賜香的房裡!”
梟冷一頓,暗道這蛇倒也養不住了,見色忘友的渾蛇。
“走!去她房間裡看看!”共襄大大咧咧的走了過去,卻被梟冷猛地拉住了胳膊。
“這樣不好吧?”
“那你的意思是你明早戴著一條雙頭蛇大搖大擺從公儀恪面前走出去?你難不成還想再來第二次家族圍殺?”
不等梟冷回答,共襄早已經大步走了進去,一向邪魅的梟冷倒是有些扭捏。看著前面那抹清絕的身影,不禁暗道誰說共襄是個翩翩君子?分明是一個無賴之徒,這樣隨便闖進一個姑娘家的內室。
他雖然心中如此想著,卻也腳下不拉半步,軒閣中轉來了賜香熟睡的聲音,帶著輕微的呼嚕聲。
梟冷的唇角暈染出一抹微笑,卻不想前面的共襄停下了腳步,他差點兒撞了上去。
“你的蛇,”共襄指著暖閣外間的床榻,深紫色的花花僵直著身子像是死了一般。
梟冷猛地衝了過去,卻發現花花身上散發出了陣陣酒味,臉色頓時黑了下來。
“那丫頭將你的蛇灌醉了!”共襄幸災樂禍。
“該死的,”梟冷低低斥責了一聲,將花花扛在了肩膀上走了出去,在門口卻又定住了轉過身看了一眼珠簾那邊依然睡得很沉的倩影。
“共襄,你也給老子滾出去!!”
“你總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看我像是那種乘著人家姑娘睡著了之後隨意輕薄的登徒子嗎?”
“滾出來!!”梟冷強調了一次,共襄搖著頭走了出去,卻不想梟冷在共襄出了軒閣之後手中的藍芒一掃釘滿了軒閣的門。
“梟冷!”共襄一驚,這家夥竟然用淬了劇毒的毒釘將賜香的門封了起來,那細細的毒釘若是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梟冷你這招雖然防備登徒子進來,可是明早賜香姑娘怎麽出門?”
“放心,這毒只針對男子的血液有毒,對於女子卻是大補!”梟冷扛著花花猛地竄上了房簷,消失的無影無蹤。
“果然是……”共襄歎了口氣,“用毒的高手!!”
陽光灑落進來,賜香捂著腦袋,總覺得自己昨天夢到了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可是卻又想不起來是什麽。她有些頭痛,這一覺睡得太沉以至於身子骨倒是軟綿綿的,一抬手枕邊滑落了一個冰涼的東西。
她猛地坐了起來拿在手中,竟然是一隻玉瓶,心頭的狐疑更大了幾分。揭開蓋子,輕輕嗅了嗅,淡淡的杜若香氣襲來,瓶口微微暈染著銀白色冰霧。
“玉凌膏?!!”賜香喊了一聲,在凌雲峰頂的時候聽到過關於玉凌膏的傳聞,天下第一療傷神藥。傳說是九品藥師銘天的傑作,每年也就能煉出五六瓶的樣子,江湖中爭搶如雲。
她咬著唇忙將玉瓶藏好,這個決計是好東西,只是不知道誰給她的。猛地又想起什麽來,難不成昨天夜裡有人來過?賜香忙穿好了紗衣,走出了內室,卻發現外面的花花不見了。她咬著唇頓時猜到了,定是那個梟冷,這人太可惡了些,竟然夜半……
她的臉色一紅隨即想到定是他要找了他的蛇回去,不知道這個家夥究竟在想什麽?平白無故還要送她一瓶玉凌膏做禮物。不管了,自己被他卸了很多次手腕腳腕,也算他良心發現的一個補償。本來梟冷這樣的人是不能按常理來判斷的,軒閣外面此時傳來侍女溫柔的聲音。
“賜香姑娘起來了麽?可要梳洗?”
“嗯,”賜香應了一聲,幾個丫鬟端著梳洗之物走了進來,看著賜香的眼神卻是多了幾分好奇。這便是哪個很厲害的一品丹師?而且舞跳得很好?關鍵長著一張神秘莫測的臉?最關鍵還是那個地方出來的女子?
賜香隨著她們擺弄, 倒也沒想到自己已經成了人們紛紛議論的話題。梳洗過後,松松綰了一個墜馬髻,換了一襲粉色紗衫,襯托著窈窕的身段更是纖弱嬌豔。配著那個面具,於這嬌怯中帶著幾分揮灑自如的神秘。
“賜香!”另一邊的共襄也穿扮好走了出來,一身素錦鑲嵌竹紋的素白錦袍,打開折扇緩緩走了過來,身邊隨著的小丫鬟看著他那張冠絕天下的臉,頓時癡迷萬分。
“共襄,”賜香一把將他拉至身邊,壓低了聲音,“梟冷那個混蛋哪兒去了?竟然敢……”
“敢什麽?”共襄含著微笑明知故問。
賜香臉色一紅,算了對於梟冷夜裡闖她的房間也不計較了:“那個混帳哪兒去了?我知道他帶走了他的蛇。”
共襄一頓:“此處不宜久留,一會兒我們便辭行回河陽城去!不過……”他看了一眼賜香詫異莫名的眼眸,“你隨我來僻靜處……”
賜香款款跟了過去,看著他的神神秘秘:“我們怎麽走?據說公儀恪今天還要請客有好吃的東西,這樣隨便中途離去沒有理由吧!況且……啊!你……”
賜香被共襄的真氣擊中了穴位倒在了他的懷中。
共襄唇角一勾:“你暈了,不就有理由了!”
他轉身抬高了聲音:“快來人!舍妹舊疾複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