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顯思來此已有十幾天。不過自從被分配到寢室，就再沒人來找過他。倒是隔壁床鋪名叫劉意的死刑犯，在被帶走後就沒回來。

　　他還記得十幾天前，也就是入獄的第六個月整，獄警在剛混熟的獄友好奇目光下，將自己帶出，一路走出監獄大門，登上一輛停在門口的大巴。

　　一路上無論林顯思如何詢問，獄警也不做回答。上車後他才發現，車上不止自己一個身著黃色馬甲的犯人。

　　又上來了幾名犯人，人終於到齊。大巴駛動，直至半小時後來到一樹林中的小木屋中，在眾多犯人目瞪口呆之下，木屋牆壁升起，大巴緩緩開進去。

　　之後荷槍實彈的無數警衛將他們壓下，並兩人一組分配到了一間火車臥鋪大小，充滿科幻色彩的銀白色金屬房間。

　　沒人告訴他這是哪裡，沒人告訴他為什麽會來這兒。每日三餐定時有人送飯，吃喝拉撒全在房間裡。就像是從一個監獄挪到另一個監獄。好在麻雀雖小，五髒俱全。這裡可比先前監獄待遇好得多。

　　硬要林顯思形容的話，這裡就像科幻電影裡的士兵臥室。

　　來到這裡的第三個星期一，清早，剛剛洗漱完畢，便聽到房間金屬閘門緩緩開啟，兩名荷槍實彈的警衛出現在門外。

　　“林顯思?”

　　“啊……是我。”林顯思一愣神，連忙拋開毛巾回答。

　　“跟我們走。”一名警衛交給他一張紙，一前一後押送林顯思從寢室走出。

　　外界是條銀白色金屬長廊，兩邊一排金屬閘門，想必後面便是犯人們的寢室。林顯思低頭，紙上面寫著自己的資料。

　　林顯思

　　男

　　25歲

　　亞洲:中國:黃種人

　　175cm

　　所犯罪謀:金融詐騙，判兩年有期徒刑，無緩刑。目前已實行6個月。

　　“我們要去哪。”

　　林顯思從紙上抬起頭，向二人搭話。可無論他說什麽，二人都置之不理。

　　進入電梯，警衛反手摁動按鈕。失重感襲來消失，這才說道:“這裡是ofTum組織中國第七基地，ofTum是全球國家參與合作的秘密組織。目的為收容超自然生物，將危險性收容物進行銷毀毀滅，有益性收容物收容研究。”

　　“你的編號是C7-10-10467，10級人員。10級人員大多為從各地監獄抽取的犯人，負責參與各個收容物的人體試驗。所犯罪越重，參與試驗危險性越大。”

　　林顯思手一抖，資料差點滑下去:“我……我只是詐騙犯，不會很危險吧。”他想到叫做劉意的死刑犯室友，他就是出去後就再也沒回來。

　　警衛沒有回答林顯思的提問，繼續說道:“10級人員參與試驗將獲得減刑待遇，如若抵抗將消除記憶，並送回原所在監獄。”

　　林顯思再不濟也是名校畢業研究生，只是誤入歧途走上犯法一路。盡管不信，但他很快便將這些怎麽看都不可信的資料消化，並且詢問道:“那我這次……是要參加試驗了嗎?對方收容物是誰?”

　　警衛這才回答他:“參與ofTum-575的相關試驗，至於其他你無須知道過多，只要按照研究員的命令行事。記住，一旦你有任何異動我們將毫不留情開槍！明白了嗎。”

　　“明、明白……”

　　叮——

　　電梯門打開，眼前一片熱絡景象，這是個梯形大廳，無數白大褂科研人員來回奔走，或在複雜儀器前擺弄。最前方是塊巨大透明玻璃。後面空間面對面放著兩把椅子。

　　“博士，人帶來了。”警衛領著好奇四處打量的林顯思，站在一名頭髮花白的老人面前。

　　“編號10467。”

　　“啊?！”林顯思如夢方醒，這才想起這位老人叫的是自己編號，連忙站直。

　　“不用緊張。”教授很隨和道，接過身旁一名白大褂青年遞來的耳機。

　　林顯思這時突然提了一個很大膽的問題:“可以告訴我……對方是什麽嗎?難道就是那兩把椅子?”

　　“反正之後你也會知道。”老人回答:“這是ofTum-575，撒旦。”

　　“撒旦?”林顯思一臉困惑。

　　“嗯，你坐到椅子上後，便會觀測到對面椅子坐著一個人。他就是撒旦。只有坐在椅子上的人能看到他，能聽到他。撒旦會滿足你的願望，但相應的，你需要付出一些東西。”

　　“呃……”林顯思有些茫然。博士拍了拍他肩膀，將一副耳機交給他。

　　“戴上它，然後你聽到什麽都要對我們說，我們再告訴你要說些什麽。去吧。好好表現。”

　　“是……”

　　林顯思回頭看了眼博士和研究員們，百般不情願走進玻璃邊的門，警衛在他進去後便反手關上門。

　　【聽得見嗎，10467】

　　通訊器中是個年輕的聲音。

　　“我我能聽見。”林顯思聲音發顫，如果可以他想離椅子遠遠地。他隱約聽到耳麥中響起“觀測儀器準備就緒”的背景聲音。

　　【很好，現在坐上你面前的那把椅子，不要害怕。】

　　“是這個嗎。”林顯思指向離自己最近的小木椅。

　　【沒錯，坐上去。】

　　“好好吧……”林顯思回頭看了眼，玻璃位置只是一面牆，什麽也看不到。他遲疑的磨蹭到椅子前，坐了下去。

　　【請好好坐上去，10467。】

　　通訊器中聲音不善，對隻沾了椅子邊的林顯思警告道。

　　林顯思喉結蠕動，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坐了上去。

　　【10467，你觀測到了什麽，詳細描述。】

　　“呃……”林顯思安撫跳動不停的心臟，描述突然出現在對面椅子上的男人。

　　“一個禿頂西裝外國男人，黃色短發，黑色皮鞋。看上去與常人無異……他裡面沒穿衣物，只是套了一件紅黑豎條紋的西裝。”

　　“又改變形態了，或者很可能是每個人觀測到的形象都不同。小蕭，讓他友善的打招呼。”顯示屏前，老人緊盯著林顯思面前空無一物的椅子說道。

　　【10467，向他問好。】

　　“你、你好。”

　　“嘖，又是你們這群人。自從被你們得到，我的生意直線下降了。”名為“撒旦”的中年男人很沒形象的歪斜坐在椅子上，一副小混混的表情。

　　【他說什麽。】

　　“他說……”大概是撒旦的形象不那麽嚇人，林顯思鎮定了許多。對耳麥敘述了一下。這個過程中撒旦一直在很不耐煩的摳著耳朵。

　　【對他說，我想要一根香煙。】

　　成為兩方傳話人的林顯思連忙說道:“我想要一根香煙。”

　　“來生意了~”撒旦“啪”一打響指，一根雪茄憑空出現在他指尖。

　　“一年壽命，請轉帳付費。”

　　“這這這麽貴！”林顯思吃驚叫嚷。

　　“我是魔鬼，你認為我會奉承等價交換嗎蠢貨。”撒旦一口濃痰吐在林顯思腳邊，諷刺道。

　　【10467，對他說不需要了。】

　　“我不需要了。”

　　“切。”撒旦撇了撇嘴，叼住雪茄，在林顯思一副要哭了的目光下點燃雪茄，煙霧升騰。

　　【現在對他說，你需要一顆核彈。】

　　“你需要一顆核彈。啊不！我需要一顆核彈！”糾結一年壽命到底被沒被扣的林顯思緊張的磕磕巴巴。

　　誰料想撒旦斜撇了他一眼，一副不屑的模樣:“你支付不起代價，叫你後面那個老家夥來還差不多。”

　　【告訴他，你想要擁有一張有100萬元人民幣的銀行卡】

　　“我想要一張銀行卡，有100萬元。”

　　“這個你支付得起。”撒旦邪惡咧嘴笑道，目光看得林顯思一陣發毛。

　　“只要你母親的命。”

　　“他要……我母親的命做交換。”林顯思心頭掠過一抹怒氣，但一想到對方是撒旦，煙消雲散。倒是讓對面撒旦桀桀冷笑了幾聲，不知看出了什麽。

　　【告訴他，支付其他的。】

　　還可以討價還價嗎……林顯思腹議，隨即照著指示對撒旦說道。

　　“你的二十年壽命。”

　　【問他，為什麽要你母親的命。】

　　“為什麽要我母親的命?”

　　“桀桀。”撒旦終於表露出一絲感興趣的樣子:“我可是魔鬼啊，熱衷的便是你心底最珍貴的東西。那些連你都不屑一顧的東西，指望著我會喜歡?！”

　　【詢問它，從何處來，為何叫撒旦，真的是來自地獄嗎。那邊的世界是怎樣的。】

　　林顯思整理下語言，對撒旦道:“你為什麽叫撒旦，真的是從地獄來的嗎，那邊世界是怎樣的。”

　　“臭不要臉的，什麽也不給指望我回答你這些問題?去死吧！”撒旦咆哮撇下這番話，嘭的一聲，消失不見

　　“他……他不見了。”林顯思驚慌四處亂看。

　　【離開座位，將耳機摘下吧。】

　　目光透過巨屏顯示器，看著從椅子上站起摘下耳機，茫然到處打量的林顯思，博士對一旁研究員道:“試驗暫時停止，下次用洗腦過的死刑犯試驗。這位10467……他心理素質和反應思維都不行，無法加入。清除記憶後送回去吧。”

　　叮鈴鈴——

　　“博士，張晴找您。”一名研究員接個電話，對站在前面博士說道。

　　“這丫頭……王耀失蹤後總來找我。”博士苦笑著揉了揉太陽穴。 “不過他的確走得太久了……快兩個月了吧?電話給我。”

　　……

　　正午，陽光從窗外斜照進來。11月的北京天氣已極為寒冷，即便是正午的陽光也不過讓人稍稍感到一絲暖意。

　　病床上，林顯思緩緩睜眼，發出一聲痛呼，捂著頭痛欲裂的腦袋坐起。

　　“你醒了?”一旁玩手機的獄警看他醒來，揣起手機問道。

　　“我這是怎麽了?”林顯思迷茫的問這位獄警。

　　“哦，前些天一個叫劉意的犯人越獄並劫持了一名獄警。你見義勇為製服了他，不過頭磕在牆上，昏了十幾天。”

　　“唔……可我不記得了。”

　　“大概是暫時性失憶。”獄警無所謂道。“對了，上頭很滿意你的英勇表現，減刑一年半。也就是說，你現在就可以出獄了。”

　　“啊?等等我……”

　　“別磨蹭，還呆上癮了怎麽！沒事吧，沒事就趕緊收拾行李走。”

　　就這樣，當林顯思拎著大包小包站在監獄大門時，還有些反應不及。直至一輛麵包車路過，卷起涼風讓他打了個冷顫，林顯思才如夢方醒，顫抖著拿出獄警送的一個二手諾基亞，撥通那個早已銘記在心裡的手機。

　　“喂?誰啊。”

　　蒼老聲音入耳，林顯思手一抖，眼淚不由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