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

　　 椅子摔倒聲驚醒趴在儀器台打盹的工作人員，他朦朧抬頭，看到的就是張晴踉蹌拽開門，跑出去的背影。

　　 “晴姐！”工作人員睡意全無，連忙站起想要去追，跑到門口才覺不對勁，回頭去看監控器。

　　 那是一道渾身，唯有腰間圍著一塊破黑布遮羞的黑發青年，他眼眸閉合，躺在幾乎被鮮血染紅的床上，右肩切口整齊，竟然沒有右臂。

　　 而就在這時，顯示器忽然黑屏數秒，再次恢復時，那個青年的胳膊完好無損。仿佛先前一切都是幻覺。

　　 工作人員呆愣一下，拚命甩頭再次看去，胳膊還在身體上。隨即他意識到事態緊急，撲到儀器台前拿起電話，語氣急促通知道:“1號特殊安全屋236個體回歸！1號特殊安全屋236個體回歸！”

　　 【收到，已通知待命小組。】

　　 電話掛斷，數秒後，一道通訊撥通到守候安全屋門外，緊急搶救小組的便攜通訊。

　　 【1號搶救小組。】

　　 “收到。”

　　 【1號特殊安全屋236個體已經回歸，請待命中的搶救小組進入安全屋進行醫療。】

　　 “一定會沒事的……”拖著虛弱身體奔跑在走廊上，黯淡無光許久的眸子閃爍希翼。

　　 她等待太久了，每一天都像度日如年。從前三天的等待，第一周的焦急，半個月的煎熬，一個月的痛苦，再到前幾天的絕望……

　　 王耀是從何時吸引自己的?張晴也說不清。一切都在潛移默化的發生。當她驚覺時，已經喜歡上了王耀。

　　 喜歡上一個注定會死的人?

　　 電梯下落是如此緩慢，好似過了一世紀，滴聲響起，還不待電梯門完全打開，張晴便衝出去。

　　 嘭——

　　 張晴撞開半掩的金屬門，隨即看到……

　　 數道穿著白色厚重防化服。遮擋得嚴嚴實實的身影將王耀抬到推拉床上，圍繞他展開處理。

　　 “個體昏迷，血壓心跳是正常人1.5倍，根據實驗室給的資料。數據比正常值偏低。身體和軀乾有多處挫傷，左下肢和小腹胸口各有一處長4公分深0.5公分的撓痕，初步判斷是大型野獸。左手臂和頭髮有灼燒痕跡，或許接觸過高溫。肌肉松弛，昏迷前就已經脫力了。右臂完好無損。連傷痕都沒有……昏迷前他曾有意對右手進行保護。”

　　 “出血點在哪。”

　　 “什麽?”

　　 “床上大灘血液不是擦傷和小小抓痕弄出來的。”

　　 “可我們沒有再發現其他傷勢……”

　　 “嘿你是誰?”這時有人發現門外的張晴，出聲提醒。

　　 “是張晴嗎。”小組中走出一名男子，悶悶聲音從防護服內傳出。“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你現在還不能進來。”

　　 “我只是看看……”張晴目光繞過防化服身影，看向床上那道身影，以及單人床觸摸驚心的血跡。

　　 “他沒事嗎……”

　　 防化服身影身後，其他搶救小隊組員還在緊張忙碌。

　　 “內出血嗎?”

　　 “可總得有個出血口，難不成是吐出來的?”

　　 “先清理傷口。”

　　 手術刀劃過腿部撓痕傷口處，離開時，卻是沒有血痕出現。

　　 那名隊員怔了怔。確認沒有拿刀背去割，再次劃去，這次用了幾分力，皮膚凹陷，可依舊沒有劃破這層皮膚。

　　 “組長……我割不開。”他扭頭，向跟張晴對話的防護服身影喊道。

　　 組長一怔，對張晴說聲抱歉，反手拉上金屬門，轉身擠開隊員，拿過手術刀摁上皮膚劃動。所過之處皮膚深深下凹進去，一離開，又彈性十足的恢復原狀。隻帶出一道紅印。

　　 “好堅韌的皮膚，上次還沒有。看來他此行收獲不小。能抓出撓痕的……也不是普通野獸吧。這個沒用，換切割刀吧。”組長將手術刀扔回盤子說道，發出清脆聲響。

　　 “他失血過多，我們需要更多血漿。”

　　 “使用備用血漿。”

　　 “已經用完了，還不夠。他之前起碼流失了2000毫升血液。”

　　 “普通血漿不行嗎。”

　　 “不行，患者t病毒攜帶者。一進入異物會引起血液強烈排斥，會更加嚴重。”

　　 而就在這時，躺在病床昏迷的王耀忽然痛吟一聲，無意識發出無比虛弱的聲音。

　　 “食物……”

　　 “他說什麽?”

　　 “我也沒聽清。”隊員相互對視一眼，都沒聽見他在說什麽。

　　 小組組長略一遲疑，轉身背對助手。“把我防護服脫下來。”

　　 “對方可是t病……”

　　 “沒什麽可是了，情況緊急，晚一分鍾他都可能失血過多死亡。”

　　 失去支撐，防化服癱在地上。脫離沉悶厚重防化服，卻未讓小隊組長流露出任何輕松神色。他將臉湊近王耀，側耳在王耀嘴邊。

　　 “食……物……”王耀嘴唇蠕動，虛弱念出這兩個字。半昏迷的他說出這話完全是無意識。

　　 “他說食物！誰帶了流質食物！”

　　 “餅乾可以嗎?”

　　 “難道你要嚼碎了嘴對嘴喂他嗎！就算你不怕感染，肯這麽做也不行，他連吞咽功能都沒激活。”

　　 “那怎麽辦……”

　　 “沒辦法了……”組長搶過助手手中的手術刀，在醫療隊員驚呼聲中，劃破手腕，鮮紅血液滴落進王耀微張的口中。幾滴落在嘴唇上，變得無比鮮紅。和蒼白無血色的臉龐對比鮮明。

　　 “來人幫我把他頭抬起來。”組長抬頭環視一圈，見幾人還在發愣，催促道:“快點！”

　　 隊員這才如夢方醒，其中一人過去，帶著白色防護手套的手掌托住王耀後腦杓，微微抬起。

　　 血液化作一道紅色線流，筆直滴入口中。王耀喉結微微移動，身體機制下意識的做著吞咽動作。

　　 一分鍾後，組長臉色蒼白縮回手，身旁助手扶住他。拿出繃帶快速纏上去。

　　 組長搶過繃帶，推開攙扶自己的助手。在手腕處纏繞幾圈，用牙齒扯斷勒緊。剛才那一下起碼流失了600毫升血液，因為失血。現在眼前已經浮現出金星和嗡嗡雜音了。

　　 “還不夠，我自己來，你們輪流提供血液！”

　　 先前那番供血，不過讓王耀臉龐微不可查出現一抹血色。

　　 隊員陷入遲疑，彼此面面相覷。不是所有人都願意冒著被感染的風險救人的。

　　 “我先來。”那位助手一咬牙。抽出一柄消毒過的手術刀。納米級材質防護服主要是隔離空氣，別看笨重，但身後空氣循環器就佔了極大分量。對於利器的防護性還不如一件皮衣。

　　 “救一個能力者，想必內勤部那些家夥也不會說什麽損壞設備。”事情緊急，助手也懶得再脫掉厚重防化服了，他把手腕處防化服割破，將手腕以上裸露出，嘴角抽搐著劃開手腕，懸於王耀嘴上方。

　　 “這就行了嗎?”數分鍾過去，五名搶救小組成員獻血一圈。失血讓他們面色蒼白。對應的，不過是王耀略微浮現血色的臉龐。雖然蒼白，但看上去不那麽像個死人了。

　　 傷口也都消毒處理完畢，他們的任務已經結束了。

　　 “等他的專家組來聯絡再說吧，我們知道的太少。先送去4區急救室，宛平，催促一下他們。”

　　 “ok。”

　　 當他們推著王耀從安全屋走出，快速從身旁經過，那一撇的蒼白面孔讓張晴心中絞痛。

　　 “他應該沒事。”經過張晴，那個組長低聲對她說道。

　　 滴——

　　 電梯上升。搶救小組和病人都已離開，唯有張晴，還發愣著靠在金屬牆壁上，緩緩蹲下。捂住臉發出哭泣。

　　 “你該清醒下了。”

　　 張晴抬頭，精致臉龐還殘留著淚痕。她看到一條被黑絲襪包裹的修長美腿。何穎站在她面前，依舊是那副混搭打扮，ol裝外穿著白色大褂。

　　 她撇了撇晶瑩粉唇:“戀愛的女人真可怕，你還是單相思。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哪像個08。”

　　 張晴無言。她說的沒錯。

　　 “我將你調離，去做其他236個體的協助者，沒有問題嗎?”

　　 “沒有……”張晴搖頭，她清楚自己的確該清醒下了。這樣下去，或許比王耀先一步離開。

　　 “可憐的小女孩啊……”何穎蹲下，伸手輕輕撫摸張晴的長發。

　　 “戀愛真的會讓人瘋狂?”

　　 張晴點點頭，又搖搖頭。緊緊抿著沒有血色的嘴唇，一言不發。發絲散亂額前，那份柔弱之意讓何穎看到都於心不忍。

　　 ……

　　 一份報告

　　 04:00

　　 236個體王耀從236脫離，出現在安全屋。經過搶救小組的處理和應變，及時挽救嚴重缺血的王耀。

　　 09:00

　　 236個體王耀被推離手術室，一切正常。傷勢診斷為:脫力嚴重，大量挫傷和少量撓痕，巨量出血。流失起碼在2000ml以上。搶救小組五名成員利用自身血液進行喂食。

　　 出於安全考慮，搶救小組全員暫被隔離檢查，目前組員情緒尚且穩定。

　　 不過根據醫生報告， 236個體王耀的皮膚十分具有彈性堅韌，即便使勁用手術刀劃開也只不過出現一道不起眼的傷痕。

　　 ……

　　 上午

　　 充滿科幻色彩的金屬病房，窗外白雪皚皚。雪花飄落，為聖誕樹與連綿遠處的平坦丘陵覆蓋一層冬裝。一片冬意氛圍。

　　 滴滴——滴滴——

　　 床頭儀器監視著王耀此刻身體狀態。他平躺在病床上，身上蓋著一層薄薄白色被單，臉色蒼白，卻有了血色。呼吸平穩，好似在熟睡般。

　　 儀器旁的床頭櫃，放著幾個送來的果籃。

　　 一道細微不可察的聲響響起。

　　 王耀那條安然無恙，沒有任何傷勢的右臂。一隻眼睛突兀在手背浮現，轉動眨了幾下後，融入皮膚消失不見。就仿佛剛才什麽都沒發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