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揭陽嶺上,將一眾賊人屍首盡皆棄在隱於地下的人肉作坊中,並那價值兩萬余貫的金銀之物收拾停當,天色已近黃昏。
若是下山,倒也能去那揭陽鎮上安頓一宿,可西門慶明知那揭陽鎮上有穆氏兄弟作惡,而且李俊一夥私商現時亦在彼處,此際不亞於龍潭虎穴,縱然馬唄砭⑿值芰┪湟粘鮒塚殺暇顧訓興氖幀
有了這番計較,西門慶打定主意在這嶺上黑店暫且對付一晚,明日清早再下嶺。
此刻一行人中,自然以這位西門大官人為首腦,對於這樣安排,其他人自然沒有異議,唯有那位安神醫,卻是說什麽也不願住在店中,最後沒奈何,隻能去店鋪後面的賊窩中取了一床鋪蓋,讓其一人在馬車上安置。
次日一早,天剛蒙蒙亮,預有打算的西門慶等人早早起身,一番梳洗後,一行車馬離了揭陽嶺,沿著嶺上官道一路下來。
原本依著馬勁的主意,這嶺上的黑店定要將其一把火燒個乾淨,西門慶卻怕引得那嶺下一眾本地惡霸的注目,引來不必要的麻煩,出言勸止。
說起來,這“揭陽三霸”中,唯有“催命判官”李立和那潯陽江上的“船火兒”張橫兩人是傷人性命的買賣,其余人等也不過是地方一霸,比之他西門慶在東平府,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不足道也。隻不過這等地頭蛇,最是難纏,縱然西門慶是條過江龍,可畢竟不是那名滿江湖的黑廝,這會兒也隻能忍伏爪牙。
下了揭陽嶺,前行不過四五裡路程,一處熱鬧繁華集鎮出現眼前,原因此處設有過那潯陽江的官碼頭,方才有這般熱鬧。
入了鎮子,西門慶一夥人卻未作任何停留,徑直穿鎮而過,去了位於鎮北的官碼頭,卻不想那“揭陽三霸”中的穆氏兄弟正帶著一幫青皮混混亦從官碼頭那邊過來,兩邊打了個照面,交錯而過。
說起來,這揭陽鎮上穆氏兄弟中的兄長穆弘是本地大姓穆氏家主,只因此處距離縣郭甚遠,位於附近三縣交匯之地,人口駁雜,實乃一三不管的去處。那穆弘一身武藝,稱雄十裡八鄉,又有財勢人眾,便成了“揭陽三霸”的頭面人物。
那穆弘為人精明,待到西門慶一夥人走得遠了,方才與身邊的兄弟穆春道:“李立那廝卻是個睜眼瞎,這麽一幢上好買賣,卻怎得放過嶺來,看起來,倒要便宜張橫這水鬼!”
“什麽上好買賣?”
穆春比不得兄長,不過會兩套花拳繡腿,心思又粗,平日裡在這揭陽鎮上行為浪蕩,若不是自家嫡親兄長在上面照看,在這強人扎堆的揭陽鎮,哪有他逞威風的份。
“你看這地上車轍,如此深實,兼且護持在左右的那五六名漢子,盡皆精乾之人,我料定那車上必然載有貴重財貨!”
穆弘言語肯定,倒是讓穆春不由跳腳道:“既如此,哪能光便宜了那水鬼,且吩咐個孩兒去報信,到時那張橫完事後,必要與我兩兄弟分潤一半方才乾休!”
“這事有些蹊蹺,尚需遣個精細人往嶺上走一遭,瞧瞧李立的動靜。”
“兄長,俗話說見面分一半,那李立沒眼光,走了這趟肥貨,乾嗎還去招惹於他,難不成還分他一筆不成?”
穆春就是個有勇無謀的潑皮,若不是這事需仰仗張橫那夥水鬼,恨不得將這注外財全部吞了方才趁心,哪裡願意再生枝節。
“蠢貨!”
穆弘將自家兄弟教訓了一句,隨即解釋道,“李立這廝心黑手狠,底下盡皆亡命之徒,可比你日常身邊的那夥混混強。想那揭陽嶺又是一條官道通上下,這夥人哪裡就逃得過那群賣包子的眼線。”
“大哥是說,那嶺上或許有甚變故?”
“你也知道,昨日李立下山,同那李俊等人在鎮上廝混,這嶺上沒了首腦,就算有甚變故,也是正常。”
“好,一切需依得大哥!”
穆春對兄長甚是敬服,立時分遣人手往那揭陽嶺和潯陽江碼頭趕去。
實則,穆弘這番解釋,尚有關鍵一點未曾提及。若非剛才兩批人馬交錯而過時,穆弘暗暗感覺馬唄砭⒘餃瞬皇嗆孟胗氳模慌碌筆本拖胝套湃碩嘍幀
不比自家弟弟穆春,穆弘前些年也曾在江湖上行走四方,頗見過一些江湖人物,有些自知之明。想那《水滸傳》中,這穆弘雖說是八驃騎之一,卻同那朱仝一般,武藝並不出眾,只因被宋江倚為心腹,方才有如此高位。
自家人知自家事, 他穆弘雖然在揭陽鎮這一畝三分地上威風八面,卻不敢小覷天下綠林英雄。在他想來,那兩名漢子若真是厲害人物,自家出手怕討不得便宜,不如那潯陽江面上討生活的張橫一夥,縱然遇見通天徹地之輩,落於江上,也隻能做那水底亡魂。
有穆弘這般謀劃,西門慶一行人抵達官碼頭時,先一步得了消息的張橫一夥人立時圍上來兜售生意,但言搭乘他們的船,隻得費一半船資。
西門慶雖不認得張橫,卻知道這是“船火兒”的一慣手法,隻要有旅人貪圖省錢,上了爾等船隻,到時候船放江心,是“板刀面”還是“下餛飩”,那就由不得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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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在這火江賊懊惱走了一注外財之際,有那揭陽嶺下來的客商卻帶來了一個消息,言道嶺上一家酒鋪乃是黑店,在那後院地下的人肉作坊中躺了十多具屍身,還有一眾骸骨堆砌一旁,猶如人間地獄一般,甚是駭人聽聞。
此刻已經回了鎮上的穆氏兄弟,一聽到這消息,就知道嶺上事情敗露,定然會引來衙門差役甚至地方廂軍,到時候免不了要雞飛狗跳一陣。這穆弘雖說隱隱猜到是何人所為,可這會兒哪還顧得了這些,倒是讓將西門慶一行人有驚無險的過了這處險惡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