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動剛入青州界時得了“小李廣”花榮的神箭示警,西門慶就一直在考慮如何應對即將到來的危機。
那紙便箋上的八字警語,對於熟知《水滸傳》逸事的西門慶而言,自然不難猜出其中深意。所謂的“清風入懷,猛虎出閘”,意即清風山上那夥子賊寇對自己一行人起了心思,其中三位頭領中,就有“錦毛虎”燕順和“矮腳虎”王英兩隻大蟲。
這清風山三位頭領論武藝也隻尋常,若是單對單,恐怕連石秀都能完勝此三人。只不過手下兩三百嘍囉兵,俱是亡命,一旦起了衝突,只怕自己隊中那百名廂軍根本不是對手,僅靠卞祥幾人,縱使三頭六臂,又哪裡遮護得了隊伍中許多親眷仆從。
如此動搖人心的消息,西門慶自是不能泄露出去,畢竟那些所謂的廂軍士卒,基本都是唬人的架子,根本就沒有絲毫戰心。若是遇見能夠撈到些便宜的順風仗,自然是各個奮勇爭先,可若是遇見數目佔據優勢,且舍得搏命的悍匪時,只怕這些廂軍士卒會第一時間四散而逃。
其實,若不是西門慶現今有卞祥一眾武力出眾的屬下約束,只怕在進入山區碰見第一夥賊寇時,這些士卒就已經各自逃命啦。
隊伍依舊在依著原先的路徑前行,日行夜宿,同先前的日子也沒太大的分別,僅在青州府時歇了兩日。畢竟在路上走了一月有余,即便不理會那些廂軍士卒的辛苦,隊伍中的一眾親眷卻也是各個疲累異常,若是再不歇息兩日,只怕會有人頂不住而生病。
現今安道全可還在陽谷縣行醫問診,沒了這位神醫,西門慶也擔心萬一家中女眷在路上生病,得不到及時準確的醫治,那就不堪設想了。
得了這兩日的歇息,所有人都算松了一口氣,緩過勁的隊伍在第三日離了青州府,在路上有趕了幾天,這一日剛過晌午,遠遠見著一座市鎮橫在前方,卻是到了清風鎮。
這清風鎮雖說僅是一座市鎮,只因地處交通要衝,縱橫三條官道通到此間,所以繁盛熱鬧不下於普通小縣。
此處地方在《水滸傳》中可是大大有名,那黑廝宋江最早的一夥嫡系人馬就是在此處匯聚,有“三山聚義”之稱。而西門慶先前猜測神箭示警的“小李廣”花榮,也就在此鎮十余裡外的清風寨擔當知寨。
有一處這麽一座清風寨鎮守此處,雖說裡面也就五六百土兵弓手,可單純論戰力,這些本地出身的土兵弓手卻要遠勝於那些整日裡倒騰買賣,與人做工糊口的禁軍。更不用說地位更為卑下,幾乎等同於官府終身勞役的廂軍。
想那金人南下,二帝被虜的靖康年間,河北各地義軍就是以這等土兵弓手為中堅,由此可見其剽悍敢戰。
正因如此,這青州地界雖說盜匪縱橫,可這清風鎮上卻還是商旅不絕,鎮上自然不缺酒肆旅店,難得的一片太平景象。
時間雖說才是剛至未時,可冬日夜長日短,若是不在清風鎮歇息一晚,也不過是多趕一個半時辰的路程,至多十余裡罷了,可卻是錯過宿頭,在青州這地面上,實乃不智之舉。因此,入鎮後的一行人盡皆安排旅店酒肆吃住休息,至於西門慶同其親眷和屬下,早有前面哨探路程的石秀訂了上房安置。
也就在西門慶一行人剛剛在清風鎮上安頓下來,貫通整個市鎮的街道上就響起了一片喧囂,只見一匹青驄馬上一名不過二十歲剛剛出頭的年輕軍將,領著近百名土兵進了鎮子,一時間雞飛狗跳,好不熱鬧。
這年輕人騎在馬上,面貌清俊,氣勢昂然,特別是一雙眼睛,寒光四射,銳利如鷹隼。
不一會兒,年輕軍將在西門慶落腳的這家旅店門外勒住胯下駿馬,翻身從馬上一躍而下,至於其身後的一眾百余名土兵,則是護持在旅店周圍,頃刻間就隔絕了旅店的內外交通。
此際,西門慶正同卞祥等一眾屬下在旅店的二樓用飯,見著那年輕軍將器宇軒昂的進得店來,伸手讓卞祥等人坐在原處稍安勿躁,他自己卻是起身走到二樓的欄杆旁邊,對著下面那名年輕軍將道:“來的可是花榮花知寨!”
“小將花榮參見副使相公!”
這年輕軍將正是清風寨的武知寨,將門世家出身的“小李廣”花榮,這會兒見著西門慶,也只是抱拳拱手為禮,根本就沒有半分尋常武臣在文官面前的奴顏婢膝。
不提剛剛在街市上那份令人側目的狂傲之態, 僅從眼前小節就可瞧出,這花榮該是何等的自傲。
“花知寨果然年少英雄,前些時日在青州界得了你的示警,實在是感激萬分!”
西門慶在二樓欄杆處束手而立,嘴裡雖說著感激的話語,臉上卻是罩著一層寒霜。
見著西門慶這般態度,花榮心中暗自一凜,剛想抽身退出旅店中堂,卻不想身後大門已被人攔住去路,轉頭一瞧,卻是自家熟人。
“秦統製,黃都監,這是何意?”
這會兒將大門堵的嚴實正是“霹靂火”秦明和“鎮三山”黃信,論起來都是這花榮的頂頭上司。
“花榮,枉你將門出身,竟交通江湖匪類,奉慕容知府令,擒你回青州府問罪!”
秦明話音剛落,一旁的青州兵馬都監黃信就要上前拿人。其人深知花榮的射術驚人,因此沒有絲毫猶豫,借著眼下彼此相距不過數丈,花榮無法使弓的地利,一步搶出,手中一柄喪門劍,壓著這會兒沒有趁手兵器的花榮是左支右拙。
至於秦明,手中一杆狼牙棒,橫在旅店大門處,卻是嚇住了外面一眾欲往裡衝的土兵。
“住手!”
也就在一眾土兵調來弓手準備強行衝進旅店時,外面街道上又馳來數匹軍馬,衝在最前面大聲喝止眾土兵的卻是清風寨的文知寨劉高,而護持在其左右的則是石秀焦挺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