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多鍾的時候,顧綿她們跟在邵陽背後出了警局,那幾個混混還在裡面呆著,所以說這個社會人脈和權利是非常重要的。
劉景一出來就揚著頭對邵陽道:“邵公子,謝了哈。”
“以後不要這麽衝動了,劉女俠,你看薇薇手都紫了。”邵陽已經知道是劉景先動的手,當然他也就是這麽一說,那幾個混混肯定是要打的,隻是不能讓幾個女生動手。他拉著王意薇的手,有點心疼地撫著手腕上那一大片青紫。
顧綿她們幾個身上也有不同程度的青紫紅腫,姚青最慘,右眼角被打到了。此刻靠在顧綿身上,低頭無語。
顧綿知道她心裡難受,歎了口氣,擁住她的肩。姚青很小的時候父母就離婚了,她爸爸帶著小三離開了青洲市,不知所蹤,姚青媽媽一個人把她拉扯大,供著她上了大學,現在出了事,這個家真是毀了。
“明天一早我們就回青洲。”
姚青低低地嗯了一聲。
幾個人站在路邊等計程車,中途邵陽接了個電話,說了幾句就掛了,臉色有些不好看。王意薇扭過臉,做了個深呼吸。
顧綿立即就知道了,這電話肯定是邵陽的媽媽打來的,邵夫人一直都不滿意自家兒子找了個沒有背景的商賈之女當女朋友,時不時就打電話敲打邵陽,讓王意薇很是鬱悶。
門第之見,自古就有。
第二天一早,顧綿和姚青就坐了火車回青洲。
青洲地處南方沿海,經濟發達,旅遊業興旺,是全國有名的十大都市之一。火車站內外人山人海,暑假剛開始,到處都擠滿了學生,離開的,回來的,送別的,相聚的,開心的,不開心的,安靜的,叫嚷著的,各種聲音各種表情,還有,各種味道。
顧綿是很討厭火車站的,所以幾乎是飛奔著出了站。人太多,計程車也難等到,兩個人在路邊等了十五分鍾,愣是沒截到一輛。
顧綿咬了咬唇,拿出手機打電話。
“爸,我回青洲了,在火車站,嗯,打不到的,你能不能派個司機來接我?”
“這麽大個人了還要接,真是,行吧行吧,你在那等著!”電話裡,顧建華的聲音帶著不耐。
顧綿眼裡閃過一絲怒意。
十分鍾後,一輛黑色本田停在她們面前,一個穿著短袖白襯衫黑色西褲的中年男人下了車,幫她們把行李放進後車廂。這個人顧綿是認識的,顧建華公司的司機,老林。
“顧小姐,直接回家嗎?”
“林叔,你送我們到青陽醫院,然後把我的行李送回家。”
姚青現在肯定是急著到醫院看姚媽的,她自然得陪著去。
“謝謝你綿綿。”姚青抓緊顧綿的手,手心裡都是汗。
青洲最好的醫院是第一人民醫院,但是人多,收費高。青陽醫院收費當然也不便宜,應該說現在沒有收費低的醫院,但青陽醫院人少些,收費相對低一些,最主要的是那裡的醫生不會一個個如同上帝般高高在上。
到了青陽醫院,問到了姚媽的病房,姚青就衝了過去。顧綿幫她提著行李,跑得不快,等她到了的時候姚青已經抱著病床上的姚媽哭成一團了。
顧綿的目光落到姚媽媽腿部,從被單的形狀明顯可以看出,兩條腿膝蓋下已經空蕩蕩的了。
“媽,到底是怎麽回事啊?”姚青哭得雙眼都腫了,不敢去看。
姚媽臉色蒼白,頭髮凌亂,整個人瘦得皮包骨似的,讓顧綿看得一陣心驚。她知道姚媽在私人公司當清潔工,下班了還會到處去撿廢品賣點錢,這是累的。
“青青,別哭,別哭。”姚媽叫女兒別哭,自己卻眼淚直流。她沒了雙腿,不能再去賺錢了,青青的學費生活費沒了著落,還有這次入院欠下的手術費醫藥費,都如同大山一樣壓在她心上,叫她喘不過氣來。
顧綿在聽完姚媽的話之後在心裡歎了口氣。原來姚媽那天晚上在路上撿廢品,突然發現馬路上央有一個大空油瓶,金X魚5升那種,一個可以賣五毛錢,她看路上沒什麽車,就跑過去撿了,誰知道這時就有一輛泥頭車疾駛而來,一下子就把姚媽撞飛,還從她小腿上壓了過去。
最後司機賠了兩萬塊,找了局裡的人把事擺平了,加上姚媽本身有責任,這事也就這樣了。當時為了保命,全壓碎了的腿隻能鋸掉了,姚媽自己簽的字,還欠醫院一大筆錢。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顧綿從醫院出來,想著剛剛姚青對自己說的話,突然感覺到錢的重要。姚青說她決定退學,去賺錢還債養家。說這話的時候,姚青纖細的身子微微有點發抖。
很悲哀,昨天她還在為顧綿的退學難受,今天卻是她要退學。
顧綿坐著計程車回到青雲小區。
青雲小區在青洲屬於中高檔住宅區,顧家在這裡購了一棟小別墅。
顧綿想回家洗個澡,然後給姚青送錢去,學費隻能另想辦法了。
剛走到大門口,就聽到裡面傳來一陣笑聲,還有一個小男孩在大聲念著床前明月光。
顧綿打開門,屋子裡的人頓時都望了過來。大大小小一家子人,竟然都在。而她的那個白色行李箱就放在門邊。
“綿綿回來了啊,快過來。”一個穿著名牌連衣裙的美麗女子走過來,拉住顧綿的手。這是顧綿的姨媽,也是她的繼母,宋子琪,今年才33歲,身材火辣,眉目張揚。坐在單人沙發上的是她的父親顧建華,他穿著棕紅色POLO衫,米色休閑褲,高大英俊。
其他穩穩坐著的有她的爺爺奶奶,二叔一家,還有小姑一家。而大廳中間,站著一個男孩,約莫七八歲,顧綿發現,他的眉眼竟然與自己有四五分相似。
這是誰?怎麽從來沒有見過?
看到顧綿臉上的疑惑,顧家爺爺顧中開口了。“顧綿,這是你弟弟顧成。”
“弟弟?”顧綿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明的感覺,把手從宋子琪手裡抽出來,退開一步。
“小成以前都借住在你外公家,今天正式回顧家了,以後你要好好緊顧弟弟,當個好姐姐。”顧建華說著,把顧成拉到大腿上抱著,眉開眼笑,一副慈父的樣子。
這是怎麽回事?她媽什麽時候生了個弟弟?還寄養在外公家了?
正想開口,就聽顧成衝宋子琪說:“媽,我餓了,什麽時候吃飯?”
“媽?”顧綿頓時扭頭看著宋子琪:“姨媽,他是你兒子?”
宋子琪難得地訕訕不答話,臉上有絲難堪。
顧建華冷下臉:“這的確是子琪的兒子,也是我的兒子,你的親弟弟!”
轟地一聲炸雷,把顧綿炸得有點發暈。她媽六年前去世的,她姨媽是五年前嫁進來的,而顧成看起來明顯已經七歲左右了!這是什麽意思?這是什麽情況?在她媽未死之前,她的親妹妹已經勾搭上了自己姐夫,還生了個兒子?怪不得她媽剛死了一年,親妹妹就嫁給姐夫了,怪不得嫁進來這麽久沒再要孩子,原來已經生了個兒子了!怪不得說公司隻有她的一半,原來另一半有主了啊!
而看來家裡所有人都知情,外公一家也知情,被蒙在鼓裡的,隻有她和她死去的親媽?
又或者,她媽生前是知道的?所以那幾年她一直落落寡歡,整夜失眠?所以那幾年她和丈夫感情淡漠,總是一個人呆在工作室?
這些人真好!把孩子寄養在外公家,是怕她欺負弱小嗎?現在宋子琪是覺得在顧家站穩了,所以把太子接回宮了?好,真好!
看著那個吵著吃飯,連一眼都沒賞給她的小男孩,那孩子對顧家的人,對顧家的屋子明顯是非常熟悉的,應該是早就住進來了。顧綿胸口一大團火瘋狂在燒,握緊拳頭,指甲把手心掐得生痛,往前走了幾步,就見顧成縮了縮肩,轉向她,不屑地說:“爸爸,這女人是要打我嗎?”
顧建華瞪了一眼顧綿,開口斥責:“她敢!給她個狗膽!”
狗膽?明知道這一家人都十分之重男輕女,她也習慣了,但聽到這種話她還是會心痛啊。顧綿深呼吸,突然瞪大了眼睛。
她的玉佛!她的玉佛竟然戴在顧成脖子上!
那是她媽媽偶爾得到的一小塊極品金絲翡翠,親手雕刻的一小尊佛像墜子,隻有成人拇指蓋大小,配以精致的千足金鏈,是送給她的十三歲生日禮物,也是她媽媽送給她的最後一件生日禮物。高中住校前,姨媽說這東西價值連城,在學校怕碰壞了,說給她收著,等大學畢業再還她。現在怎麽會在她兒子脖子上掛著?
顧綿盯著那玉佛,“我的玉佛怎麽在他身上?”語氣竟然有點森然。
宋子琪臉上掛不住了,冷了下來,顧建華一看嬌妻的臉色,立即衝顧綿說:“小成看到玉佛很喜歡,就當你做姐姐的送給弟弟見面禮了。”
無恥,真無恥!若玉佛真如宋子琪說的,一直好好地鎖在保險櫃裡,顧成怎麽可能看到?分明就是她拿出來給顧成戴的。
見面禮?顧綿氣得發抖。憑什麽?
“女戴觀音男戴佛,顧綿,這玉佛不適合你,我看小成戴著正好。”顧奶奶哼了哼說。
靠!顧綿心裡忍不住學劉景罵了粗話。老話明明就是男戴觀音女戴佛好不好?見過重男輕女的,沒見過程度這麽誇張的!先不說這玉佛價格多少, 就憑它是媽媽送的,她就不可能讓出去!
顧綿一箭步衝過去,用力一扯,把玉佛緊緊抓在手裡。
顧成大哭。
顧建華怒。
宋子琪臉黑了。
“顧綿!把玉佛還給弟弟!”顧建華板著臉對顧綿說。
還?真是可笑!本來就是她的東西!“不可能!”
“顧綿,你反了你!”顧中站了起來,怒指著她道:“還不還?不還我打死你!”
顧綿看到二叔和小姑坐在一邊,眼裡竟然是看戲的趣味。
顧成跳了起來,拍著手笑:“哈哈,打得好,打得妙!搶我玉佛的壞女人!”
搶她的東西,還要打死她?顧綿咬住下唇,一把推開那孩子,轉身就飛奔出門。不是逃避,不怕害怕,而是這些人令她討厭,討厭到一刻都不想看見他們。
背後響起顧成的哭喊和顧家大人的怒吼,她充耳不聞,跑出大門,跑出小區,一直向前跑去。
無論如何,先把玉佛寄存到銀行去,免得被人搶走!
刺耳的刹車聲響起、身體被撞飛的那一刻,顧綿心中隻是想起姚青。慘了,忘了拿錢給姚青了。
那纏繞著金絲的玉佛碎了,有一些玉碎和黃金刺入了顧綿的雙眼。然後,她雙眼一陣尖銳地痛,接著眼前一暗,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