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源騰地一下站了起來,雙手狠狠攥著雷鳴的手,上下搖晃著,臉上帶著驚喜的笑容說:“歡迎歡迎啊雷鳴同志!你到我們農村處來工作,我敢保證你很快就會喜歡上我們這個大家庭的。哈哈,沒想到大早晨的來你老李這兒訴訴苦,你還真就給我們解決了個大難題!”
王源是典型的江東大漢,力氣大嗓門兒也大,人也熱情,一層布滿老繭的雙手火鉗似的握在雷鳴細嫩的手上,把他疼的呲牙咧嘴,又不好意思抽出來。
雷鳴嘴裡嘶嘶抽著冷氣,臉上還得拿捏出一副認真聆聽領導示下的姿態,說:“我初來乍到,沒有工作經驗,在今後的工作中還請領導多多批評指正。”
“好說,好說,咱們互相學習提高。”王源笑著說道,又是握著雷鳴的手狠狠搖晃起來。
“我說老王,快松開你的手吧,人家雷鳴細皮嫩肉的,哪經得起你那個螃蟹鉗子捏?”李敬偉望過來,發現雷鳴的額頭上都冒汗了,哭笑不得趕緊製止王源。
王源哈哈一笑,松開了手,對雷鳴說道:“你看我,激動了激動了,沒弄疼你吧?”
雷鳴趕忙說:“沒事沒事。”手確實很疼啊。
王源回頭問李敬偉道:“李處,雷鳴同志的職務,部長跟你交代過沒有?”
說到這事兒,李敬偉也是一腦門子不解,沉吟了一下,他說道:“按照規定,雷鳴是研究生,級別定在副科級,不過部長說了,暫時先不要給雷鳴安排與級別相對應的職務,讓他從副主任科員乾起。”
王源看了眼雷鳴,發現他並沒有流露出不滿的神色,若有所思的說道:“我明白了,那啥,李處,客氣話我就不多說了,先帶著雷鳴去處裡跟大家見個面,晚上給雷鳴接風,你一起來啊。”
說完,也不管李敬偉答不答應,拉著雷鳴的袖子火急火燎的就往外走。
“媽了個巴子的,這個老王,人都給你了,你還怕我再把他調走不成?”看著急匆匆離開的王源,李敬偉哭笑不得的罵了一句,想起雷鳴的工作安排,李敬偉走到辦公桌後面,拿起電話就要撥號,撥了一半,他停了下來,又把電話掛上了,想了想,還是親自去部長辦公室走一趟吧,於是腳步匆忙的直奔邵明誠辦公室而去。
農村組織工作處是負責縣區及村鎮黨組織建設和基層幹部考核考察的處室。
雷鳴陪著王源走進辦公室,見處長領著個年輕人走進來,各自忙碌的同事們紛紛停下手中的工作,王源也不廢話,拍拍手後說道:“大家先停一下,我來介紹個新同事給大家認識。”
眾人的目光很自然的就定格在了雷鳴臉上。
王源十分滿意的點點頭,繼續說道:“這位是雷鳴同志,從今天開始雷鳴同志就在我們農村處工作了,雷鳴新來報到,對我們處的工作不熟悉,你們幾個在今後的工作中多幫著小雷熟悉一下,好了,你們自我介紹吧。”
等王源說完,大家各自介紹了一下,農村處一共六個人,處長是一正一副,科員整整四大金剛,看著處裡這幾個人,雷鳴暗自吃了一驚:除了自己是個官場白丁,在座的大多是從各個單位調過來的,年紀稍大一點的劉岩來組織部之前是團市委中學部的副部長,戴眼鏡的郝仁剛之前是市民政局的科級幹部,唯一一個女同事趙豔茹大學一畢業就進了組織部,到目前為止已經在部裡工作四年了。
副處長鄭鵬飛則是市委信訪局副處級幹部調任。
聽大家介紹完,雷鳴繼續重複著那句老詞兒:“我是雷鳴,初來乍到,請多關照。”說完,從口袋裡掏出煙,挨個發了一圈。
這一舉動迅速贏得了眾人的好感,其實大家對雷鳴的到來還是非常歡迎的,畢竟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有人來分擔工作,大家還是樂見其成的。
尤其是大眼睛的趙豔茹,看著帥氣的雷鳴,花癡的就差沒一下撲到他懷裡去了。
各自點了煙,王源說道:“老馬調到金河縣去了,正好空出一個位置,你就坐那兒吧,先熟悉一下工作,不懂的就問劉岩。”
雷鳴點點頭,在劉岩對面坐了下來,看見大家都各忙各的,突然不知道該乾點啥了,看著辦公桌上的電腦,順手打開,桌面上有自己的前任留下來的文檔,便點開文章一篇篇讀起來,全都是“如何如何加強黨組織建設”、“村委會基層組織強化領導作用縱橫談”一類的八股文章。
不過,難能可貴的是,原本讀起來味同嚼蠟的文章,竟然被前任老馬寫得花樣翻新,雷鳴暗自感歎,難怪人家能受到組織重視,被提拔到縣委副書記的位子上去,僅僅看這幾篇錦繡文章,這位前輩就不是一般人啊。
文章很快看完了,雷鳴坐得有些無聊,摸出煙盒想要抽一支,剛把煙叼到嘴上,一抬頭,就看見劉岩正笑眯眯的盯著他,會意的趕緊抽出一支遞給劉岩,說道:“煙不好,劉大哥你湊合著抽。”
劉岩熟練地叼在嘴上點燃,狠狠吸了一口後,心滿意足的說:“黃鶴樓還不好,什麽煙在你那兒算好煙?你小子行啊,說說吧,托了誰的關系到部裡來的?別我們開玩笑的時候,一不小心得罪了安排你進來的領導。”
郝仁剛和趙豔茹聽到雷鳴和劉岩聊上了,工作也不幹了,全都轉過頭來笑眯眯的望著雷鳴。
雷鳴索性從手包裡摸出兩包煙,給劉岩和郝仁剛分別發了一包,這才說道:“我哪裡有什麽關系啊,就是文憑拿到手後,陰差陽錯的就來到咱組織部了。”
劉岩嘴一撇,不屑的說:“別打馬虎眼啊,不瞞你說,在座的誰不是托關系進來的,老實交代吧,沒人覺得你丟份。”
雷鳴見劉岩雖然外表嚴肅,卻是個口無遮攔的家夥,就假裝一本正經地說道:“要說關系嘛,也不是一點都沒有,我師父是譚培鈞先生。”
聞聽此言,郝仁剛驚訝地推了推鼻梁骨上架著的眼鏡,問道:“你說得譚培鈞,可是北大經濟學博導,國家經濟學領域的北鬥泰山譚老先生?”
雷鳴點頭說:“正是,郝哥對我師父很熟悉嗎?”
頓時,郝仁剛看向雷鳴的目光就有點不一樣了,旋即露出苦澀笑容說道:“往事不堪回首啊,想當年我大學畢業那會兒,托人托關系的想拜在譚老名下,具體辦事那人倒是跟譚老聯系上了,後來回話說,老爺子已經不帶研究生很多年了,就這樣錯失了機會。雷鳴,我看你年紀也不大啊,博士學位已經拿到手了?”
雷鳴苦笑道:“師父收我進門,大概是看到我資質不錯的緣故吧,我是他老人家帶的最後一個研究生。”
郝仁剛微微一愣,隨即說道:“原來如此啊,你小子運氣不是一般的好。”
“我就說嘛,你肯定來歷不凡,一張嘴就是一口京片子,除了那個譚教授,別不是跟咱新部長有啥刮連吧?”劉岩又說道。
“呵呵, 呵呵,隻可意會不可言傳啊劉哥。”雷鳴知道自己和邵明誠的關系瞞不住,就含糊其辭的說道。
“了解,點到為止,點到為止。”劉岩心裡一陣唏噓,這小子,背景深不可測啊。
一轉眼,一上午就這麽混過去了。
中午飯是在市委食堂吃的,後勤處給在市委的工作人員發了飯卡,雷鳴新報到,還沒領到飯卡,但處裡的同事們很熱情,劉岩郝仁剛和趙豔茹刷卡買了四菜一湯請雷鳴搓了一頓。
吃飯的時候,雷鳴看見了邵明誠,想跟他聊兩句,後來想想這麽做不妥,在邵明誠送過來一道意味深長的目光後,雷鳴微笑著點點頭,吃完飯和其他三位匆匆趕回處裡。
下午剛上班,處長王源就對大家宣布了對雷鳴的工作安排,讓大家跌破一地眼鏡的是,王源居然把明年黨報黨刊的征訂工作交給了雷鳴負責。
看著大家不解的眼神,雷鳴問道:“這項工作很難做嗎?”
劉岩說道:“也不是說很難做,就是需要經常出差。”
雷鳴正準備再詳細問問究竟是怎麽回事,就被一個女聲打斷了:“好啊雷鳴,來報到了居然不通知我。”
雷鳴扭頭一瞧,發現沈雪晨正笑嘻嘻倚門而站,汪了水的眼睛一眨不眨盯著自己。
“咦,大姐姐啊,你怎麽來了?”雷鳴笑嘻嘻的站起來往外走,話裡帶著三分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