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程過去一個小時後,朗逸開進了市委大院。
正趕上下班吃午飯的時間,雷鳴和劉岩放下車後直接去了餐廳。
遠遠地就看見處長王源和副處長鄭鵬飛端著餐盤走過來,兩人迎上前,和兩位處長握手。
王源笑著說道:“歡迎二位凱旋歸來啊,任務完成的如何?”
雷鳴笑了笑,順便掃了眼劉岩,心說這時候還是突出領導的好,雖說劉岩也沒啥具體職務,但是人家的級別在那兒擺著呢,腦袋上頂著個副處級組織員帽子,有句話怎麽說來著?叫組織部轉一圈,大小是個官。別看劉岩現在沒有職務,備不住人家哪天一下放,就是個組織部長、副部長之類的狠角色。
劉岩很明白雷鳴的意思,咧嘴笑著衝他擠了擠眼睛,方才對王源說道:“領導,你看我和雷鳴一路風塵仆仆的趕回來,飯都沒吃一口呢,你就拉著我倆談工作,有點官僚主義啊,皇帝還不差餓兵呢,容我們先吃口飯,下午專門給你匯報成不?”
王源微笑著點了點劉岩,打趣道:“好你個老劉,一趟金河縣就能把你折騰的跟死狗一樣?我沒猜錯的話,一路上都是雷鳴在開車吧?你瞧瞧人家小雷都精神百倍的,再看看你,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竟然還敢將我的軍,依你的意思,我和鄭處是不是還得請你倆吃飯,給你們接風洗塵才行啊?”
劉岩佯裝憨厚的撓頭一笑,說道:“我跟雷鳴沒得比,他才多大,我多大歲數了?不管怎麽說,天大地大,吃飯最大,餓死我了都快,你願意請客,我也沒意見。”
鄭鵬飛笑道:“王處,你就別跟這個無賴講道理了,你還不知道他麽,給他三分顏色就敢開染坊,典型的得理不饒人的主兒。”
劉岩哈哈一笑,衝鄭鵬飛拱拱手說:“還是鄭處了解我。”
王源拉著雷鳴的胳膊邊走邊說:“走走走,看看領導們今天中午有沒來的麽,咱們找個包間點幾個可口的菜,好好地犒勞犒勞你倆。”
雷鳴說道:“那我們可有口福了。”
不湊巧的是,今天中午市委領導都跟商量好似的,全都集中在餐廳吃飯。
王源略顯尷尬,拉著雷鳴正打算找個偏僻點的角落坐下對付兩口,邵明誠和楊為民、金華玲一起走了過來。
“老王,看你們這樣子是準備吃飯吧?”看著王源一手端著餐盤一手拉著雷鳴,邵明誠便笑著問道。
“哦,是部長啊,部長今天中午沒有公務活動嗎?”王源笑著說。
“現階段,中央正在嚴查不必要的公務接待活動,根據中央的部署,省裡專門下了文件,要求各地市展開自查自糾,上午任市長召集常委們開了會,要求我們以身作則,取消一切不必要的公務宴請。”邵明誠嚴肅的說道:“關於這個事情,我跟三位部長商量過了,正準備下午給大家開個會說一說,咱們組織部內部,是堅決不允許出現打著公務招待的名義出席宴請活動的。”
王源連連點頭說:“回頭我會在處裡布置下去的,請部長放心。”
邵明誠笑了笑,將目光對準了雷鳴,問道:“聽說你去了金河縣,到下面走一圈,感覺如何?”
雷鳴笑道:“還成,比我想象的要好。”
這話說得有那麽點言不由衷的意思,說完後雷鳴心裡也是暗暗一驚,什麽時候我也變得官僚起來了?這麽含糊其辭的話竟然也能從我的嘴裡說出來。
邵明誠看向雷鳴的目光變得玩味起來,呵呵一笑之後說道:“你們幾個還沒吃吧?恰好我和楊部長、金部長也沒吃飯,咱們一起吧。”
部長邀請一起吃飯,王源自然沒理由拒絕,加上鄭鵬飛、劉岩、雷鳴三人,一起走進餐廳專門給邵明誠留出來的包廂。
六菜一湯上來之後,邵明誠說道:“下午還要工作,中午是不允許喝酒的,菜不夠可以加,大家別客氣,自己動手啊。”說著,端起飯碗開始吃飯。
一開始還有些不適應的幾個人,見邵明誠一點領導架子都不端,該怎麽吃就怎麽吃,也就漸漸放開了,端著各自的碗小口吃著。
“劉岩雷鳴,金河縣的報紙征訂款收上來了?”邵明誠夾了一筷子土豆絲放進嘴裡,咽下後問道。
劉岩和雷鳴對視了一眼,意思是讓雷鳴說。
雷鳴會意,放下筷子後說道:“收上來了,金河縣委組織部的陳部長挺支持我們工作的。”
邵明誠點點頭,臉上帶著一絲不悅,說道:“支持工作是應該的,早要是支持工作的話,就不會有拖後腿的嫌疑了。對了,我聽說你們倆這次下去,特意跑到鄉鎮上轉了一圈,對農村基層黨組織建設情況做了一番調研,有啥成果沒?跟我們講講。”
聽到邵明誠主動問起來,大家都放下了筷子,金華玲更是擺出一副認真聆聽的架勢,扭過頭來笑眯眯的看著雷鳴。
雷鳴苦笑著想,你怎麽哪壺不開提哪壺啊,這個事情豈是一兩句話能夠說清楚的?成果沒有,問題倒是看到不少,但是在這個骨節上,都說出來方便麽?
劉岩也很是為難,在桌子底下輕輕踢了雷鳴一腳,兩人互換了一個眼神,雷鳴瞬間明白了劉岩的意思,笑著說道:“我和劉哥去了劉橋鎮看了看,倒也轉了兩個鎮政府安排的考察點,結果挺令我意外的,怎麽說呢,項目都是好項目,也能看得出來,劉橋鎮的慕書記也有為老百姓謀福利的決心,但是,這些項目有些不切合實際情況。”
邵明誠聽雷鳴說得含糊其辭,就意識到這裡面很可能有貓膩,這小子當著這麽多人的面不好說,於是就說道:“先吃飯吧,下午上班後王處長帶著他倆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吃過午飯,大家各自散去。
回到辦公室,王源的心沉甸甸的,一句話都沒說就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裡。
雷鳴倒是沒想那麽多,他對劉岩說:“事情似乎有點不受控制了,劉哥,你想好,劉橋鎮的問題咱該不該往上捅?”
劉岩也很頭疼,雷鳴的話沒說錯,事情有點控制不住了,金河縣的問題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麽回事,既然發現了問題,瞞是瞞不住的,但是,這個問題由他和雷鳴捅出來,真的合適嗎?
更何況,金河縣在齊州市的版圖內,是個極為特殊的存在。別人不清楚,劉岩心裡明白的很,縣委書記慕宇欣在省裡的關系盤根錯節,他跟省政府那位還是親戚,所謂朝裡有人好做官,這要是鬥起來,想不驚動那位都不成。
當年慕宇欣被下派到金河掛職,期限到了以後,居然直接把組織關系轉去了金河縣,在金河一待就是十多年。有人說,金河縣之所以摘不掉貧困縣的帽子,是因為某些領導根本不想摘,國家級貧困縣,每年是能享受到國家一定傾斜力度的貧困扶持款的,依靠扶持款,就可以開展工作。
劉岩知道,這雖然是傳言,但傳言有時候未必不是實話。
這年頭,官員為了達到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私下裡做一些違背良心的事情,並不是什麽不可能的事情。
劉岩考慮的比雷鳴多,他倒是不怕鬥爭,隻是這種明顯不是一個等量級的鬥爭一旦爆發,死一片的概率很高,自己被炸死的可能性更高。
“雷鳴,你說如果我們把金河的問題匯報上去,會不會受到牽連?”劉岩斟酌了一下,憂心忡忡說道。
雷鳴自然知道劉岩在擔憂什麽,他苦笑道:“現在部長已經知道了,這事兒瞞不住,依我看咱們還是老實交代了吧,至於會不會受到牽連,我覺得概率不高,咱做好咱的本職工作就是了,真要是到了非鬥不可的程度,那就鬥吧。”
劉岩點了根煙,狠狠吸了一口後咬牙說道:“好吧,咱倆這就找處長匯報去,然後去見一見部長。”
雷鳴點點頭,跟在劉岩後面走進了王源的辦公室。
見兩人推門進來,王源微微搖頭後說道:“你倆真行,一趟金河之行,居然給我偵查出這麽多問題來。”指了指對面的沙發,又說:“坐吧。”
兩人在沙發上坐下,聽到王源帶著玩笑性質的話,也是不由苦笑連連,雷鳴說道:“我們也不想啊,這不是遇到了麽。領導,你什麽態度啊?”
王源說道:“我還能是什麽態度,我的態度就是遵照部長的態度做事。說說吧,二位在金河縣都看到了什麽?”
劉岩趕緊把在劉橋鎮看到的項目情況跟王源說了一遍,說完後,又把萬學武的上訪材料遞給王源。
聽完劉岩的匯報,王源騰翻看著材料,十分鍾後,他騰地站了起來,說道:“問題很大啊,走,我帶著你倆抓緊跟部長匯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