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據說前兩天你和陛下吵架了?”劉陵雙手支著頭,雙眼彎彎,天真俏皮的眯眼看我。
“吵架?沒有呀……”我一邊努力回想現代的窗子是怎麽安裝的,一邊畫下拙劣的設計圖。
“喲,姐姐還瞞我呀,陛下不是還罰椒房殿的下人跪了一夜嗎!”
“哦,你是說這件事啊……”我心不在焉的說:“不過後來陛下沒生氣了哪。”突然覺得不對,抬頭疑惑的問她:“咦?你怎麽知道的?”
劉陵抿嘴得意的一笑,“我當然知道了!我還知道,你倆是為了那衛姓歌女進宮的事才吵的,是吧?”
我不由失笑,嗔了她一眼,“陵兒,你哪裡聽來的小道消息,當然――不是啦,一場誤會罷了。”
皇宮內就是這點不好,一有風吹草動,即刻流言誹語滿天飛,看來以後要更小心從事才行。
她顯然不信,幽幽的說:“姐姐,別騙我了,我知道你心裡難過,唉,我也為你不平,姐姐身為金枝玉葉,長得又這麽美,豈止比那小賤人強上百倍千倍!陛下居然為了她跟姐姐動手,真正氣人!”
我拿她沒辦法,無奈的笑著搖了搖頭。
見我沒有她預料中的反應,她呆了一呆,隔了一會,又道:“說真的,姐姐,你就不想去看看她長什麽樣嗎?”
這個提議我倒是有點興趣。
看我停下筆,她來了勁,繼續慫恿我:“姐姐,我聽別人說,此女長得花容月貌,且能歌善舞,難得一見哦。”
確實,衛子夫從一個小小的歌女,以後竟然能變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漢皇后,而且榮寵不衰,真正也是傳奇女性!恐怕不僅僅是*美貌那麽簡單吧。
“你知道她在那嗎?”
“知道。”
“好吧,那我們去看看。”
繡雪借口要做事,不願去,我知她一向不喜劉陵,也不勉強。便和錦雲換上普通宮裝,隨著劉陵一同前往浣洗院。
浣洗院顧名思義就是皇宮裡專職負責洗滌的地方,宮裡所有需要清洗的衣物、物件都會拿到這裡來,可想而知其工作量之大。
一進院裡,就見角落裡滿坑滿谷的髒衣物,散發著陣陣臭氣,我們掩著鼻子匆匆看了一眼,沒見到什麽人,連忙退了出來,
“錦雲,我們的衣物也堆在那裡嗎?”太嚇人,我寧願自己洗。
錦雲忍不住笑了,“不是的,娘娘。”
聽完錦雲的回話,我才知道這浣洗院雖然隻是洗衣物的地方,卻也十分講究,照樣分三六九等,第一等自然是負責清洗熨理太后、皇帝、皇后、皇子公主,主要嬪妃娘娘衣物的浣女,個個經過挑選,需聰明伶俐,心靈手巧者才能擔當,第二等是負責清洗熨補高級官女或宦官的衣物,然後一級一級往下排。據說許多犯了錯的宮女送到這裡來受罰,一般都是負責級別最低的太監還有侍衛的衣物,活最髒,也最累,估計就是剛才我們看到的那堆了。
三人又來到院後面的溪邊,二三十個婦女正在那乾活,漢代是用一種名叫皂莢的果實磨碎後充當肥皂,用木棒砸打衣物進行清潔。那些下女模樣都很普通,沒見有姿容特別出色的。
劉陵急了,招了招手,找來一個正在洗衣的下女詢問。
那女子一聽是找衛子夫,打量了我們一番,猶豫著向不遠處的晾曬場指了指,立即回去了。
我們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那邊密密麻麻的晾著衣物,幾個人影在衣物後晃動,不知哪個是她。
“姐姐,你看!”劉陵眼尖。
我定睛一看,只見一年輕女子吃力的搬著一大盆衣服走了出來,那女子雖穿得破破爛爛,卻仍難掩豔光,不僅容貌清麗無雙,更有一股楚楚可憐的動人韻味,在這些人裡顯得分外醒目。
大概是木盆實在太重,她踉踉蹌蹌沒留意到腳下,被石頭絆倒,一下重重摔在地上,盆裡的衣物也紛紛蹦了出來,她忙不迭掙扎著去撿,但那管事仆婦已經看到了,不由分說,拿出竹條便惡狠狠的往她身上招呼,她痛得翻滾,只顧哀呼求饒,卻無力反抗這暴行。
我不禁皺起眉頭,“錦雲,你去看看怎麽回事?”
過了一會,錦雲回來了,神色也有幾分黯然,說道:“管事的說了,上頭關照過,分給她的活必須是最重最累最髒的,唉,奴婢看她那樣子,好像也不是受了一次兩次的毒打了……一雙手也被水泡爛了。”
我聽著都有點頭皮發麻,心裡暗怪劉徹,一點抗爭精神也沒有!把人家搞進宮,又丟在這裡不管死活!
有心幫她一把,但若傳到竇太主耳裡,又怕不妥。
躊躇了一下,說道:“錦雲,你拿些錢給那個管事的,叫她善待衛子夫!不許再苛責打罵她!但不要說是我的命令,就說……就說她是你家親戚!”
“啊?那竇太主要是追究起來可怎麽辦?”
“怕什麽,你不許那仆婦說出去便是,再說萬一被我娘知道了,不還有我嘛!”
錦雲沒有辦法,撅了撅嘴,不情願去了。
“姐姐,你如今是怎麽了?越發憐香惜玉了!”劉陵嬌笑著斜眼看我。
“得饒人處且饒人。”
“姐姐,你若是心軟,後患無窮呀!”
“她都已經這樣了,還能翻身嗎!”我故作不以為然。
“話不能這麽說,萬一陛下還對她還是余情末了呢!”
我微微一笑,並不答話,抬腿欲走。
劉陵終於按捺不住,跺腳道:“姐姐,別怪妹妹不提醒你,如今你饒了她,但她將來未必肯饒你呢!”見我不理她,她又著急的大叫:“姐姐,你以前可從來不會這樣!”
我停下腳步,暗暗歎了口氣,緩緩說道:“陵兒,你還不了解我嗎?經過那次生死大劫,我是真的想通了,嗔念太深,只會傷人傷己。”
“姐姐,你……”
我不待她說完,又側首淺笑以對:“不要說她,即便是你,我也一樣不會計較。”
她瞳孔驟然一縮,怔在那裡。
見我目光坦率,她終於也笑了,燦如春風:“姐姐,上祀節那天,你果然看到我們了。”
我不可置否。我本不打算說破,但也不想別人一直把當我傻瓜。
“陵兒,你我相交一場,今日聽姐姐一句勸,你與他是同室宗親,你明知不可能在一起,又何苦泥足深陷呢?”我誠意勸道。
劉陵性格嬌俏潑辣,敢愛敢恨,亦正亦邪,頗似我們現代女性作風,我還蠻欣賞她的。再說,不論她當初是出於什麽目的接近我,畢竟我初來“這裡”,是她陪我渡過最難熬的適應期。我也不想她這樣。
“可我從第一眼見到他,就已經墜入魔障,再也回不了頭了……”被說穿心事,劉陵神情不覺有了幾分迷茫軟弱,旋即又倔強的說:“但陛下他是喜歡我的,他說過,他是真心喜歡我的!”
我歎了口氣,耐心勸道:“陵兒,他是帝王,心懷千秋大業,縱然喜歡過你,那又如何?他怎麽可能為了你,授天下以柄呢!“
“姐姐,或許你認命了,我劉陵卻不甘心!他如今隻是受到那妖女迷惑,總有一天,他仍會醒悟的。”
“陵兒!”我一時無言,憐憫的望著她,“你真的愛錯了人!”
“姐姐,你在同情我?”她有了幾分惱怒,目光頓時變得冰冷,揚眉嬌笑,“呵呵,姐姐,有件事情你還不知道吧!你們大婚的那天晚上,他把你灌醉後,下半夜都是跟我在一起呢!”她笑嘻嘻的盯著我,輕快的語調滲出報復的快感,“而且也是他讓我來試探你, 看你是否真的失去記憶!哈哈!”
我靜靜的望著她,一語未發。隻覺這劉徹年紀輕輕,行事卻太過放蕩不羈,令人膽寒。
“你連這都不在乎?”見我真的無動於衷,她笑不下去了,有些吃驚,失望的吸了口氣,“姐姐,陵兒原以為你我是一樣的人,想不到你如今變得這麽……這麽……”
她終究還是沒有說完,隻是緩緩垂下濃密的睫毛,掩飾自己鄙視的目光,恢復了常態,優雅的施了個禮,“哎,今日陵兒失態了,言詞多有冒犯,還請姐姐恕罪!”停了停,又站起身對我說道:“姐姐一直對陵兒甚好,陵兒心裡明白。可是在這宮裡,不是好人就能夠生存下去的,姐姐自己保重了,陵兒告退。”
我凝視著她漸漸遠行的纖細身影,知道她再也不會來找我了。我既做不了她的朋友,也不是她的敵人,就隻能形同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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