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有急促腳步聲響起,我還沉浸在馬良剛才所說的話給我帶來的震撼,無法回神。嘩啦簾動,眼前一花,衛青像一陣風般衝進來,將我擁入懷中。
他一向持重,險有如此激動,捧起我的臉,深黑眼眸滿滿是欣喜若狂:“靈惜,太好了!”
卻不知我心中掙扎,天人苦苦交戰。衛青如此歡喜,他定是覺得我們冷戰結束了,有了這個孩子,我必然不會再想離開他。
而我,愁緒百結。
這個孩子來得不是時候,我的身體也不允許我要,可是……這個小小的生命,多麽堅強,隨我歷盡艱險,爬山跋水,幾次從匈奴處死裡逃生……恍惚間,我想起了很早以前的一個夢,一個幼童仰起可愛的小臉,淚眼哀求:“娘,我是你的孩兒啊!你不能不要我,不能不要我啊!”……原來冪冪中早有預示……
不,這個孩子我要!我一定要把他生下來!
我直直的望向馬良,向他宣誓我的決心。
馬良看懂了,微微歎了口氣。靈惜的身體弱,還要*你多多調理了!”衛青順著我視線,客氣的向馬良說道。
馬良看了看我,終於妥協,笑了笑:“無妨,我開幾味藥給夫人保胎即可。”
馬良開完了藥,鬱鬱離去。
衛青轉身望向我,見我神色黯然,想了想,輕輕勸道:“靈惜。我知道你想念伉兒和登兒,但聖命難違……子夫已派人捎信過來,說兩子甚是伶俐。很得陛下和太后喜愛,事已至此。你別成天愁眉不展,對腹中胎兒不好。”
他不說還好,這一提伉兒和登兒,我便心如刀割,忍不住潸然淚下。
衛青歎了口氣。一路看首發將我擁入懷中,在我耳邊許諾道:“靈惜,你放心,我正在安排,一定能讓我們全家團聚……到時我們就離開這,去過你想要的生活,你權且忍耐。”
這個孩子使我和衛青的關系變得微妙。我暫時不再堅持離開侯府,但搬到了皎月池去住。衛青幾次想在我那留宿,卻被我拒絕了——我不想在自己還沒有理清思路之前。與他牽扯再深。
衛青沒有勉強我,無奈的說會尊重我的意見,等我回心轉意。
匈奴初定。軍營善後事項繁忙,他在家呆了幾日。又匆匆趕去了雞鹿郡。臨走時再三關照衛管家。若我有任何不適,立即派人通知他。
不知不覺冬日氣息已經悄悄來臨。寒意絲絲,空氣清冷。
自從我回來地消息傳開後,陸陸續續有相熟友人登門拜訪,除了瑞瑩和馬良這兩個常客外,還來了一位我意想不到的客人,薄芝霜。
芝霜嫁了蘇建後,已育一子,清麗柔美中更增成熟風韻。她這次來是特地向我辭行的。
上次與匈奴地遭遇戰中,趙信降匈,蘇建突圍逃回。棄軍之罪,本應斬首,但衛青派人將蘇建用囚車送回長安由皇帝處理,並附上蘇建歷年的功勳錄。最後皇帝赦免了蘇建地死罪,令其交納了贖金後貶為平民。
蘇建這次趕回朔方,是想帶著芝霜去他的老家廣陽,不打算回來了。
芝霜與我關系一向平平,這次也是出於禮貌,兩人可有可無的寒喧著,正遇上衛青派人送回紫貂鬥篷,來人又向秋棠殷殷詢問了我的近況,這才放心回去複命。
芝霜見狀不禁羨慕道:“你們成親已這麽多年,感情卻依然這麽好!”
我微微一笑,伸手撫著紫貂鬥篷,光滑的毛皮滴水不染,指過無痕。
感情就像這錦貂,人都只看到了這華麗地表面,卻不知滑不溜手,常常連自己也無法掌握。樣癡情的男人,真是天下少有!”她歎了一口氣,坦言道:“姐姐,有時我真的很羨慕你!也是很好啊,你還有什麽不知足嗎?”我嫣然一笑。她略有遺憾,道:“他固然是好的,但他為人太過猶豫,果斷不足,霸氣也不足,實話而言,不及侯爺的一個零頭。”果斷和霸氣來做什麽?我倒是覺得希望平淡普通一點好。”心刺激妹妹吧,哪個女人不希望自己的丈夫能夠建功立業,是人人敬仰的蓋世英雄呢!”芝霜疑心我故意說反話。隻想和心愛的人一起,遊山玩水,看遍人間風景,不理這麽凡塵俗世才好呢!”其實我由衷芝霜,“看你多好,你就可以解脫了,從此可和蘇建一起,再也不必為他擔驚受怕了。”怕?”芝霜嗤地一笑,“候爺如此位高權重,衛家又權傾天下,你還有什麽好擔心,什麽好怕的?不勝寒,這個道理,你最清楚了!譬如蘇建,功勳卓越,隻一句話也被貶得庶民了……”我有了些感慨。既便衛青位極人臣又如何呢?哪天劉徹一聲令下,我們都沒有活路。君這次全*侯爺妙策,才得以脫險。比起趙信來,侯爺對夫君算是仁之義盡了……”她突兀的住了嘴。望向她,款款笑道:“趙信叛國,其罪當誅,侯爺殺他,也是按律辦事,與他有什麽關系?”
芝霜沉默了一會,半響才道:“是啊,只有似侯爺這般謀略武功,才能這麽多年,屹立不倒。”她頓了頓,忽然笑了笑,似乎不經意地轉眸笑道:“只是侯爺這次倒有些失手了,他原本可以趁勝追擊,捉到伊稚邪,立下更大的戰功地,他卻提前班師回朝了,實在是可惜了。”
我已不是當年天真地我了,聞弦歌而知雅意。凝神向她望去,她的面色又與平常一般無二,看不出端倪。
難道是我多心了?
正在思忖,芝霜笑道:“時候不早了,我就不多打擾了,先行告辭了,後會有期!”
我含笑點了點頭,派秋棠和桂枝送客。
坐在案幾邊,輕輕地無意識的將臉貼著那水光皮滑的錦貂,還在想著薄芝霜剛才的那些意有所指的話。
如果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那這件事就變得複雜了——伊稚邪並不是衛青的對手。但只要伊稚邪不死,匈奴的力量就不算被完全被消滅,如此一來,在沒有培養好新的接班人前,劉徹不會也不敢輕易動衛青。而衛青如果是真的在有意或無意中放過伊稚邪, 那只能說明一點,他對劉徹已經起有了強烈的戒
細究此事,隻覺心中凜然,以衛青之聰明才智,他不會不懂得鳥盡弓藏,但他為人正直,又一向感激劉徹對他的知遇之恩,素來對他忠誠不二,既便是劉徹要他的腦袋,他也會二話不多,立即割給他。
若他真被逼得要以伊稚邪牽製劉徹,那多半是……多半是他已經知道我被劉徹抓走的事了。
突然一種更荒繆的想法油然生起,難道趙信反降匈奴也在衛青預料之中?當日若不是趙信反得蹊巧,衛青恐怕早已被劉徹收回兵權了吧……
不不不,我不能再這樣胡思亂想,太過可怕,衛青,衛青不是這樣的人!
不敢再深想,隻覺內心頭淒惶無比。真正是剪不斷,理還亂。著,最後揭曉,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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