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先前亭奴一直說紫狐不害人,反而把人好好養在怡際看到裡面的景象時,大家還是吃了一驚。
“哇,這裡……”鍾敏言看著園子裡一行行排列整齊的菜地,有些適應不過來。少陽派也有菜地,專門弟子負責種植收割,但在普通人心裡,妖怪是不用種菜的,妖怪的巢穴應當是妖氣衝天,血海骷髏……之類的。
這眼前整齊的菜地,整齊的瓦房,乾乾淨淨的牆壁,一派祥和景象,讓人想起悠閑的農家生活,清貧卻安樂。
眾人繞著青瓦房走了一圈,人人都有些發懵。若玉見其中一棟瓦房裡還亮著燈光,便抬手輕輕敲了兩下,沒一會就出來一個眉清目秀的年輕男子,抬眼見門外站著一群怪人,分不出是男是女,個個身上都套著大紅嫁衣,和他大眼瞪小眼,不由一愣。
若玉清了清嗓子,溫言道:“這位小哥有禮了,我們是……”
“呵呵,是新來的侍者吧?”那人微微一笑,風輕雲淡,很有一番修仙者的氣派,看了看鍾敏言他們,見他們渾身狼狽,臉上還帶著一些惶恐,隻當是新人不習慣,於是又道:“不用害怕,仙姑是極和氣清雅的人。那西北角還有一些新瓦房,你們可以住那裡。明早仙姑就會過來了。”
眾人見他這樣說,更是發懵。看起來,事情還真像亭奴說的那樣……
禹司鳳拱手道:“小哥,我們剛剛上山,什麽規矩也不懂,煩請指點。”
那人點頭道:“住這裡的人。都是被仙姑選上有仙緣的。以後每日聽仙姑講道。吐故納新,也沒什麽規矩。只不過春耕秋收,不比往日在家有人照顧,清貧些,方顯求仙本意。”
鍾敏言憋不住,急道:“那狐狸……仙姑當真沒對你們做什麽?她不是采陽補陰地那個什麽……怎麽又成求仙了!”
那人聞言然,道:“仙姑是得道聖仙,豈可胡亂汙蔑!你們要是沒有誠意,趁早下山吧!”
若玉急忙賠笑道:“小哥莫惱,我這位兄弟不會說話。我替他給你賠個不是。”
那人這才緩和了神色,道:“如今天色已晚,各位先去休息吧。有什麽疑問,明早等大夥都在地時候再問。”
眾人見此,心下都已明白亭奴說的沒錯,紛紛往他懷裡的那隻紫狐看過去。想不到,她還真是個好妖怪。一隻膽小又喜歡賣弄的狐狸精。
禹司鳳看看周圍,這裡的瓦房大約也有十幾棟了,想來被她接上山的人還真不少。他又道:“小哥,如果思念家鄉,仙姑會放行嗎?”
那人有些不可思議。瞪圓了眼睛。“不想修仙,你們還來這裡做什麽!既然要修仙,便改拋棄俗世一切牽掛。真是。今年怎麽來了一群憊懶之人!罷了罷了,你們去吧!”
說完他就要關門。禹司鳳一把拉住,低聲道:“先回答我,可以回去嗎?”
那人冷笑道:“你要回去,仙姑還求著你留下不成!反正我是沒遇過半途回家的人,你們要是想走,這就可以走,沒人會留!”
他砰地一聲關上了門,隱約還罵了一句,留下門外眾人面面相覷。若玉沉吟良久,才道:“這些人一心要修仙,都不想走,可是個問題。馬上還有其他妖魔會上山鬧事,留在這裡很危險啊。”
要是強行把他們趕下山,只怕是吃力不討好,鍾離城的人還會怨他們,說不定連自己的門派都恨上了。要軟言相勸,這些人如此固執,很可能勸不動。
正為難時,亭奴卻道:“如此,只有誘得他們自己下山了。”
眾人正想問他怎麽誘得他們下山,卻見亭奴推著輪椅,又過去敲門,那人怒氣衝衝地過來甩開門,厲聲道:“還有什麽?!”
話還沒說完,卻被亭奴當頭輕輕噴了一口氣,那人猛然一呆,緊跟著表情變得呆滯,站那裡一動不動了。
鍾敏言急道:“你對他做什麽?”
亭奴搖頭,輕道:“莫吵,沒有害他。”
他在那人眼前輕輕拍了一下手,吩咐:“這裡住了很多人吧,全部帶來這裡。”
那人死板地說了聲是,轉身
禹司鳳奇道:“把人都吵醒,豈不是鬧得更厲害?”
亭奴只是搖頭笑,只見沒一會,那人就把青瓦屋裡的人全帶出來了,都隻穿著中衣,眼睛還閉著,似乎還沒睡醒,一個個歪歪倒倒,一聲不出,停在亭奴面前。
亭奴吩咐看呆地璿璣,“麻煩你,去屋子裡把這些人的外衣找來,替他們穿上。夜露深厚,會著涼的。”
璿璣急忙答應一聲,過一會抱著滿懷的衣服過來,禹司鳳他們一件一件替那些人披上。終於把事情搞定了,亭奴便抬手從頭上拔下一根頭髮,微微一晃,竟然迎風變成了一根漆黑的小鞭子,在地上輕輕一抽,居然毫無聲息。
眾人眼看著那些人整齊地往前走,不由十分驚奇,亭奴的鞭子在地上左右來回抽,那些人便順著鞭子地節奏,慢慢往前走,很快就下了山坡,走進了山林中。
璿璣隻覺發生的一切好像在做夢,喃喃道:“亭奴……你怎麽能把他們弄走地……”
亭奴只是微笑,卻不說話。一旁的禹司鳳沉吟道:“我聽說過趕魂鞭,可以趕鬼和屍體,卻沒見過可以趕活人的。”
亭奴終於慢悠悠說道:“天下之大,更兼六道輪回,你們沒有見過的東西不知有多少。這不是趕魂鞭,卻和它出自同一人手中,叫做趕夢鞭,可以驅動睡著的人。”
說完,他卻有些讚許地看著禹司鳳,笑道:“不過你小小年紀,卻也算得上見識廣博了,很多人修仙修了幾十年,也不知趕魂鞭是什麽。”
別人聽了禹司鳳被誇還好,唯獨鍾敏言和璿璣仿佛是誇了自己一樣高興,連連點頭,異口同聲地說:“是呀!司鳳懂好多東西呢!”
若玉見那些人地身影漸漸隱沒在山林中,不由問道:“這樣是要將他們趕去哪裡呢?”
“後山下去便是洪澤湖,應當有渡口可以回到鍾離城。咱們就跟在後面,別讓他們發覺,否則醒過來,又有一番折騰。”
眾人見識了這等神跡,哪裡還會多問,當即跟在那些人後面,一起下山了。
在林中走了一會,璿璣隻覺越來越暗,抬頭一看,卻發現月光被烏雲遮住了,林中風起,帶著一股潮濕泥土地味道。
“要下雨了。”亭奴將鞭子一停,“我帶這些人找個地方避雨,你們先下山吧。”
“那你呢?”璿璣有點舍不得,亭奴又溫柔又好心,她還不想分開。
亭奴微微一笑,“雨停了我就下去。放心,我不會走丟的。在渡口那裡等我們就好。”
說話間,已經有豆大的雨點落下來,沒一會就開始劈劈啪啪了。冬天山上地雨,冰冷徹骨,還夾雜著冰雹,他們這些修仙的人都有點吃不住,更何況那些普通人。
當下眾人急衝衝交代幾句,便禦劍下山去了。
亭奴抱著紫狐,轉身將那些人趕到半山腰的山洞避雨,自己卻靜靜坐在洞口,看著石壁上泠泠滴落的水珠。
“你早醒了,怎麽不肯說話?”良久,他忽然開口。
懷裡的狐狸動了動, 睜開眼睛,先警惕地看看周圍。亭奴笑道:“他們已經走了,不用害怕。”
紫狐渾身都松軟下來,眼淚汪汪地舔著爪子上被燒傷的痕跡,哭道:“那個小丫頭,是什麽來頭?你事先都不告訴我。”
亭奴溫言道:“不可說,那是禁忌。何況你也確實該吃點苦頭了,提升功力非要用采陽補陰嗎?沒得人身時還肯努力,怎麽得道了反而懶起來?”
紫狐含著眼淚吱吱叫:“可是他好容易才有點消息,我……我急啊。”
亭奴沉默良久,長歎一聲,低聲道:“只有等……妖魔的壽命有多長,你就等多長罷……總有一天,能救他出來的。”
紫狐把腦袋擱在他手心,眼淚簌簌往下掉。
“他……他也和我說過這句話。”
“你們這些老東西,沒一個體貼的,都冷酷的要死……”她喃喃說著,不過口氣裡卻沒半點怨意。(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