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沒問題?怎麽那小子早就醒了,她還睡了這麽久?”聲音不大,但不掩關切。
“很難說。我不小心記錯方子也說不定。”很慢的語速,話語間卻毫無歉意。
“……若然,咱們十來年的交情,你也舍不得我做鰥夫吧?”
“啊……我認識你有十年了?”
誰……是誰在說話?
好吵……
宋子君努力地張開眼睛,光線一下次刺進眼膜,她有一瞬間什麽也看不清。等了些許時候,眼前的兩個人才慢慢現出輪廓來。
“你醒了?”問話的是許若然,平靜的表情,眼睛卻異常明亮。
“你中了許大夫的‘醉花陰’,足足睡了三天呢!”柯夢遙笑著說,好像很高興她終於醒過來了。
宋子君看了看她們,掙扎著要坐起來,許若然連忙按住她:“你剛醒,再躺些時候。”
宋子君看了她一眼,卻不肯依言躺回去。
柯夢遙見狀笑著走來拉開許若然,扶起宋子君:“不礙的,這醉花陰入醉很慢,酒闌夢醒卻乾脆得很。既醒了,便已沒有事了。”
宋子君不答話,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
“你睡了三天,可要吃些東西?”許若然又出聲問。
“他呢?”宋子君終於抬頭,卻是問的這樣一句。
許若然愣了一下,隨即笑了:“你說誰?”
宋子君吸了口氣,緩緩道:“許姑娘,你知道我並不聰明,性子也急,不會拐彎抹角,直接問了吧。你也說了,這花陰輪不到我來醉,是不是?”
許若然不置可否。
“許姑娘,你來名劍山莊,到底是做什麽的?”宋子君盯著許若然的眼睛,一字字問道。
柯夢遙笑了:“許大夫,我看,你還是和宋姑娘說了吧。不然,也不知她又會胡思亂想到什麽地方去,到時候麻煩的不還是你自己?”
許若然回頭瞪了柯夢遙一眼,又輕輕歎了口氣:“你說得沒錯,那醉花陰本不是為你而設的。”
“是他?”宋子君失聲道。
“絕色樓主。”不知為何,宋子君覺得許若然說這四個字的時候帶著點兒興味。
宋子君沉默了一下,問:“因為你不想他娶尹香旋?”名劍山莊是絕色樓與尹盟主家結親的最後一道障礙,若是沈笑真的贏了名劍山莊,與尹家的親事也就成了定局了。
柯夢遙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許若然似笑非笑,有趣地看著她。
宋子君直覺自己好像說了什麽可笑的事,有些尷尬,但著實一頭霧水:“難道不是?”
“子君,你又為何不出面阻止沈笑成親呢?甚至……你連問都沒有問過他。也許他有苦衷?”許若然對外說是宋子君的妻子,所以一直稱她為“子君”。
宋子君別開臉去:“我不是你。”
“哦?”許若然挑眉。
宋子君深深吸了口氣:“他喜歡你,不是我,不是嗎?”
柯夢遙在一旁笑得愈發燦爛,許若然卻苦笑起來:“你又如何知道他喜歡的是我?”
宋子君沒有回答,反而說:“讓我見他一面。”
許若然問:“你見了他,又要做什麽?”
宋子君淒然一笑:“你放心,我不會做不利於你們的事情。我……我隻想看看他到底好不好……”說到最後,聲音已幾不可聞。
許若然沒有說話,眉目間有些許震動,些許沉思。
柯夢遙見許若然不動,徑自上前拉起宋子君:“走吧。”她嫣然一笑,“我帶你去見‘絕色樓主’。”
朱紅色的木門打開,宋子君的心臟怦怦跳動著,終於在見到門裡的人時驚呼出聲:“沈笑!”
頎長的身形此刻跌臥在角落,一頭烏發垂散,遮住了顏面,更糟的是——他的四肢皆被縛上了粗粗的鐵鏈!
宋子君憤怒地瞪向許若然——她竟如此待他!她竟如此待他!
許若然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雖然讓他服了‘系遊絲’散去了一身功力,但多些防備,總是好的。”
“你!”宋子君絕眥欲裂,渾身發抖,握拳的雙手指甲深深嵌進了皮肉裡。
“出去!”宋子君聲音低沉,強忍下揮拳打過去的衝動。
許若然警覺起來:“你要和他單獨呆在一起?”
“出去!”宋子君終於大吼出聲。
柯夢遙皺了皺眉,拉了把許若然。許若然微微遲疑一下,還是說了聲:“好。”和柯夢遙一起朝門外走去,臨出門時回頭又說了句:“你……自己小心。”
宋子君冷笑兩聲:“不勞許大夫費心!”
許若然不在意地挑了挑眉, 帶上門出去了。
宋子君的目光慢慢轉回牆邊的沈笑,深深吸了口氣,呼吸不由自主地顫抖。
她本就是想找機會救走沈笑——無論許若然是他什麽人,她就是不能眼見他受製於人。
可是……許若然竟然……竟然……
地上的人似乎察覺了有人進來,掙扎著動了一下。
宋子君慢慢走向他,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心上那樣疼痛——這樣狼狽的人,怎麽會是彼時那般風流俊賞的沈家大少?
她終於走到他面前,輕輕扶起他,疼惜地用手撥開擋住他面容的頭髮。
絕代無雙的面目展現在眼前。
宋子君動作一下僵住,兩眼瞪得滾眼,幾乎從眼眶裡滾落出來。良久,她才不可思議地驚呼出聲——
“暨……暨寒宵?!”